明氏一族秋后问斩。就是今天了,奇?终究没有出现,近日人们都在聊着这个轰动全国的刑案,去年战争结束之前,炎武一支军队突破北方重要隘口,兵临位在北方的羌城,羌城地势孤绝,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撑了九个月的太守不得不打开城门,迎炎武军队入城。
想不到没多久,炎武天灾日益严重,好不容易夺下羌城的呼日勒不得不退兵回北方。又过几日,炎武战败退回他们的圣山,天朝终于得到迟来的胜利,皇帝对羌城太守明相梧阵前变节一事感到震怒,严判太守明相梧诛九族。
她的父亲,明相梧,立刻动身前往帝都负荆请罪,乞求皇上开恩,让他一力承担后果,而她咬着牙,忍耐着这些加诸在身上的苦难,抱着余烬般奄奄一息的最后希望,到今日,终于灰飞烟灭。
“听说,右辅一派的大臣还在绝食,都几个月了,但皇上心意已决……”那些窃窃私语,像幽灵一般飘进她耳里。
明夏艳冷笑。
绝食?他们怎么不??九个月挨饿的滋味?真的想救他们,何必到现在才惺惺作态?真的想救他们,一定有别的法子!一定有……
“羌城太守若能再忍个数月,也就不会是这样了。”又一个嘴上功夫很能干的发表高见:“羌城那位置尴尬啊,咱打了七年仗,军队都在前线,当时战事又吃紧,调用军队是影响国家存亡的大事,唯一能救援的军队正死命和直直逼近天朝咽喉的另一支炎武大军作战,你是要调军队去救一城人,却让整个天朝沦陷,还是赌一赌炎武的天灾恶化,他们自动退兵?要是有多的军队,会不派到前线去和炎武战个你死我活吗?”
“嗳,那也用不着判个满门抄斩嘛……”一个女人家小声地道。
“女人家懂什么?”那女人的男人啐道,众人也纷纷噤声,好似怕隔墙有耳似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女人家懂什么?明夏艳气愤地想,她还真的不懂!再忍个几个月?说得容易!
行刑这一日,明夏艳一反过去的安分,格外的焦躁,看管她的牙人们只道她难管教,反正他们擅长各种不伤到货品卖相的处罚方式。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老板前阵子刚从北方买下来的好苗子,特地带回帝都,这样难得一见的标致姑娘,在帝都这样的大城市才能卖到好价钱。在这一行,他们可以算是全国最有规模的,有些沦落到他们手上的孩子,一看就不是出身卑贱,最好能带到远一点的城里再做买卖,他们把人口贩卖经营成全国性的、有组织的行当,就算不在这一行,谁都知道,要买最好的人力,找姚婆子就对了。姚婆子不只是他们老板的称呼,俨然是他们的“商号”了。
行刑日在今日,是大国师看好的日子。午时一到,羌城的刑场里,刽子手会将她在这世上的所有血亲斩首处置。
那么到时候,她就只剩一个妹妹了,天地间只剩她们姊妹俩,孤苦伶仃,而她最终的命运,却极可能是成为某个富人的玩物,或者更悲惨,沦落青楼!
为什么流落至此?
经历了围城九月,见证骨肉相食的惨剧,明夏艳已不再是只知道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的大小姐,所以当她发现,受了奶娘所托而收留她们姊妹的老夫妇原来欺骗且出卖了她,她也没有就此放弃希望。
老夫妇告诉她有机会救出父亲,苦苦盼着父亲平安的她轻易地相信了,一个人随着他们出城,在那儿等着她的却是人口贩子。
对不住,大姑娘。你的年纪和你的容貌,根本瞒不住啊!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战争这些年,我儿子走了,炎武军队一来,剩下一点值钱的也都搜刮去了,我们日子过不下去……至于你妹妹,我们好歹不会苛待她。
那当下,她把心一横,思量着老夫妇说的也没错,她就算躲在城外,也只会引来侧目,她们姊妹的身世瞒不了太久。如果只有青儿一人那还好办,她毕竟还小,扮成男孩儿,或谎称老夫妇收养来的,都好过跟她在一起。她太显眼了,年纪是,容貌也是,言行举止更是骗不了人。
那牙婆一见了她,虽然本着生意人的精明头脑,极尽能事地鸡蛋里挑骨头,但仍是给了不错的价钱。明夏艳知道自己的优势,围城以前,哪怕还在打仗,她也还未及笄,提亲的王公贵胄们从来就没少过。
不过,纵使吃过了苦,经历了那些波折,她终究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她竟然妄想跟着牙婆上帝都,把自己唯一的、仅有的希望,全用这么荒唐的手段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