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身不好说。东风郡最高的官儿就是郡守,但如今郡守是我们家老爷的外甥,所以应该是郡守以下的位置……啊,听说郡丞前阵子入狱了,看样子这位置会空下来,先生可以考虑考虑,应该八千两银左右吧。不过上任之后,每月税收要和我们家老爷对分,至于怎么个分法,这老身就不得而知了,不如先生到时再和我们家老爷商量吧?”
慕容霜华笑得好灿烂。哇,还税收对分哩?敢情这魏如风是光明正大吸她的血啊!
“不过,老身好意提点先生一句,当官图的是能长长久久,平步青云,只要还在位置上就能有柴烧,倒也不必为了分多少斤斤计较。之前有几位县令坚持要和我们家老爷四六分、三七分,否则就要闹得大家难看,但是您想想,大家既然买了官,就是一条船上的,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所以我们家老爷当然是为了大局着想,就把人弄下来了。为了多这一成两成,何必呢?”
把人搞上去,还能再搞下来,真是太威风了。慕容霜华笑容越发灿烂地想着,受教地道:“花总管此言甚是,我记下了。对我来说,只要能让夫君别再从军出生入死,怎么分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就随你们家老爷的意思吧,我们家实在不缺那点钱,你要记得和你们家老爷这么说。”
“当然当然!老身一看就知道先生出身不凡,我们家两位小姐就有赖先生指导了。”
慕容霜华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谈话间,两人已来到室晨。
书房里,除了夫子的书案,另外还有三张书案,其中一张已经坐了一名少女,原本正在看书,见到慕容霜华和花嬷嬷,立刻起身,却低着头不说话。
“这位是?”
花嬷嬷瞥了那少女一眼,“哦,先生不用在意,夫人应该和您提过,我们老爷平日最乐善好施,既然有能力聘请夫子,便也体谅那些穷亲戚,让他们家的女儿来当小姐的伴读。这位是夫人和您提过的表小姐,是老夫人娘家庶出弟弟的孙女,老夫人和那位弟弟不亲,那弟弟又娶了个庄稼人的女儿,这位‘表小姐’无非就是想喝点墨水,看以后能不能麻雀变凤凰罢了。”最后这几句,她是压低了嗓门说的。
“哦。”慕容霜华没忽略少女在听见花嬷嬷的话时,耳根子羞红了,她想必觉得很难堪吧?不管如何,比夫子早到书房,等候夫子,是当学生的本分;她自己五岁向学,直到即位之前,从没有一天是让太傅等她的。光凭这一点,她就对这少女私心偏袒几分。
“花总管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两位小姐到来。”
“也好。先生若有任何需要,喊一下外头的小红便成。”
支开花嬷嬷后,慕容霜华来到少女的书案前,看她读的是史书,有些讶异地问:“你喜欢读史书?”
少女涨红了脸,嗫嚅道:“还好……”
察觉她的态度有些防备,慕容霜华虽觉得奇怪,但也没表示什么,又问她念了哪些书,少女说了一些太学的入门书,她心想这少女总不会像花嬷嬷一样爱吹嘘吧?于是随意考了几题,少女对答如流,她点点头。
“看来花总管没骗我,魏府的小姐们果然是才女。”伴读的表小姐都有如此程度了,两位千金想必也不会太差。睡到日上三竿,还能饱读诗书,想必是晚上都用来读书以致于晏起了,是她错怪人家。
少女抿了抿嘴。几句对谈下来,慕容霜华觉得这女孩有一股傲气,回答问题时总怕被小看了一般,她故意道:“你的两个表姊程度应该比你更好吧?”
“才没有。”少女顿了一下,心里好像在衡量什么。“她们各有所长,不见得是读书方面。”
各有所长?也是,总不能全天下的人都只会读书吧。慕容霜华回到夫子用的书案前,见桌子打理得一尘不染,笔墨纸砚井然有序,总算让她舒坦一点,再转身去看屏风后有好几柜书册,经史诗书理学一应俱……每本都很新。
“你想学什么或者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不用等两位姑娘到来。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顺便告诉我她们念到哪,一会儿我才知道从何处教起。”教书呢,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当下只觉得有趣。毕竟她从出生起人生就被决定了,哪能自己选择想做什么啊?
少女思忖着,方才她大老远就听到花嬷嬷跟新夫子谈论买官的事,对这名新夫子是有些鄙夷的,而且花嬷嬷就跟过去一样,对夫子明着说她只是厚脸皮来沾两位表姊的光,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事实上她根本不屑。可是这名夫子非但没有因此轻视她,还问了她念书的情况,看样子是真有几分学识,她方才差点就被考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