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的整整一个礼拜,都是这样度过的。

「你知道罗密欧与茱莉叶吗?」

谁不知道?秦绯云想翻白眼。如果这句话是出自某个贵公子口中,可能顶多她会露出一个这个寒假以来她已经很熟悉的花瓶微笑,然后赞叹对方真是学识渊博充满文学气息啊哦呵呵呵……

以前总是给世家公子们冷脸的秦家大干金,最近很不一样呢。

但是这句话却是出自自家三哥口中,她直接以冷脸和死鱼眼面对,并且很有手足情谊地忍住吐槽的冲动。

秦靛滔只是笑了笑,「因为家人强烈反对,反而让年轻人心生反抗,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哪怕是再幼稚的情感也会因为在面对宿命不可力抗的扭扰时产生一种悲剧英雄式的勇气与执着。」

念那么一大串你不累啊?秦绯云冷哼,「我倒想知道,把自己当成高等品种,只能跟自己认可的高等品种交配,生下有血统证明书的吉娃娃或波斯猫,因此莫名地敌视自认为低下的,这样的人跟你所说的罗密欧与茱莉叶,哪一种更幼稚可笑?」

秦靛滔摊手,「不要对号入座的话,在我看来都很可笑。我只是告诉你,父亲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不会有你想像的家庭革命。倒是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你的学费与生活费到现在还是家里出的吧?哪一天就算他们要你回来,你能说不吗?或者留在台湾当你小男友的包袱?」

三哥很讨厌,但他向来是家里喜欢冷眼旁观的那个,他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敌不动,我不动。秦绯云就这样忍过一个寒假,然后她开始找打工。她不知道的是云峥在课业上的冲劲,也因为去了一趟美国而变得更拚命了。

云峥这才知道自己的世界多狭窄,而秦绯云出身那样的家庭,他怎么配得上她?

那是个难熬的一学期,学校八卦一点也没有节制地流窜,秦绯云忙着打工,而云峥总是念书念到很晚,学校里流传着云峥总是和机工系系花在图书馆约会到深夜,有好几天夜里秦绯云甚至忍不住因为两人好像变得冷漠的关系,再加上身体和心灵的疲累而躲在棉被里哭了。

直到云峥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会努力,让我们可以在一起。」

只有一句话,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烛光晚餐或美丽的礼物,她感到心踏实了,多日的不安被抚平。

秦绯云回握他的手,「我们一起努力。」他们绝不会输!

她突然想到高中那时,她被同学排挤,而云峥总是一个小动作就让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云峥的母亲说过,每个人生来就像海上的船一样,而海浪是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际遇,天候则是不可力抗的命运,所以对一个人来说,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一个目标,一个方向,一个信念。没有目标的人,只能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一个巨浪打来,翻覆了,好像也没有需要再站起来的理由,也不愿再鼓起勇气,浪花与风暴就决定了他漂浪的一生,因着潮汐的起伏而失落而打转。

没有人一生不会行过风暴,也没有人前程总是风平浪静,但是至少她可以仰望着灯塔,记着她始终拥有的目标与信念,哪怕千山万水一路独行,哪怕风雨飘摇巨浪遮天,她永远有失败了再站起来的理由与力量。

因为她要追着那光,绝不放弃。

他和她的未来,就是她的光。

她对自己,也对天堂的阿姨承诺过要照顾云峥。

那一夜,两人交握的手,对彼此承诺着一起努力的话语,瞬间沉淀了周遭带给他们的纷扰与烦乱,突然间除了那个两人一起向往着的目标之外,其他的一切再也不算什么了。

八卦依然继续八卦,努力的也是继续努力。暑假到来,小俩口的美国行,老狐狸也还是故技重施。

但是秦龙宙无法否认,云峥的努力让他刮目相看。原本就优秀的孩子,经过一学期的努力,在和他的对谈中,渐渐显露非池中物的大器——重点是那些谈话让他明白云峥那一学期里并不是顾着谈儿女情长,他进步很大,很有心要得到他的认可。

他本想让步了,却没想过,秦家的小女王天生就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秦绯云念生态保育,竟然也念出了兴趣,而且开始在某些社运场合崭露头角——如果秦龙宙肯中肯地承认,他的女儿拥有的资质,不管是聪明才智也好,认定了目标就勇往直前的性格也好,越挫越勇越不服输的脾气也好,那股在追求目标时的剽悍与霸气,都像极了他啊!

秦绯云不只钟情于摄影,她还参加社运,也积极参与生态座谈会,她拍的照片也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这让她找到的第一个打工就是在某个杂志社当工读和摄影师,偶尔也跑跑自家舅舅的立委办公室当工读——楚家自然是个管道,楚素弦对秦靛滔那套理论很不以为然,那个寒假小俩口回台湾时,舅舅就豪气地说,秦家不养她,舅舅养,帮儿子养老婆也没什么不对。楚素弦的话让两个年轻人都窝心地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