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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黑恕和看她抚着额头,一脸懊恼的模样,主动帮她倒酒。何绮霓顿时更心虚了,却不知这家伙打的如意算盘是希望她多喝点,喝醉了他才能问八卦。「你多吃一点。」她帮他夹了块烤肉。

他爱吃牛肉,当然不会客气,只是嘴里塞了大块牛肉,还是不免担心。

「明天真的不用跑八千?」这女人以前真的曾经骑脚踏车在后头追他,要他跑完八千公尺,只因他在开会前一天去酒吧跟美眉鬼混,隔天会议迟到。

八千公尺钦!把圣母峰推倒横着放,他都能跑到山顶插国旗了!

那一次他忍无可忍,终于飞到美国去「告御状」― 超级惨的,两腿酸痛到差点要坐轮椅才能出门,最后还是由佣人扶着,忍受路人的异样眼光和讪笑踏出国门。他要兄长评评理,谁知大哥来个相应不理,置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害他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看到这女魔头就恨得牙痒痒,偏偏一个礼拜有五天,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要跟她大眼瞪小眼,害他那时每天咬牙咬得牙龈好痛……

「你以前很讨厌我。」对坐小酌,气氛和美酒都在鼓励四年来几乎朝夕相处的两人聊点真心话,何绮霓心想,她的魔鬼训练想必让他印象深刻。

「我讨厌每个逼我努力的人。」这算是婉转的实话,那时他真的很想拿秘书小姐的照片当靶子练习射飞镖,如果不是不想连回到家也要对着她的照片咬牙切齿,他大概会去印刷厂把她的个人照印一万张备用。

「那现在干嘛听我的?」何绮霓双手摆在桌上,右手支颊,一派闲话家常的慵懒模样。

干嘛听她的?黑恕和突然觉得这问题有点深奥难回答。

老实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啊。他只是不讨厌被她盯,但不讨厌跟听话又有差别,现在被她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满听话。

「因为妳不会害我。」他勉强只想出这个答案。

「你又知道了,也许我包藏祸心,想图谋你黑家财产。」

黑恕和突然露出有些戏谵的笑,「挑了最不中用,连家人都不寄望会有出息,搞不好分财产只能分到零头的我来算计?」

「就因为这样才好算计啊。」

「妳不屑。」他的笑容饶富兴味。

「为什么?」

「妳明明知道周副总一直在我面前讲妳坏话,甚至还密告到五哥那儿去,妳却连理都不理。」

「因为我有免死金牌啊。」

「我不知道妳跟我大哥协议了什么,不过我大哥其实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外人,虽然他人在美国,对台湾的一切却了如指掌。」黑恕和深深地看她一眼,继续道:「妳应该知道,在我羽翼丰硕后,妳的特权不见得会继续存在。」对家人来说,他大哥是完美无缺的依靠与榜样,但只要是敌人,都曾怀疑过黑恕宽的血到底有没有温度。对于十八岁就进入家族核心事业的黑家长子来说,今日并肩作战的盟友,也许下一秒就会变成敌人,在铲除障碍时,他不会有一丝犹豫或手软,尤其又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时。

这一点何绮霓当然明白。

「妳那么聪明,一定看透了这点,如果妳真的有异心,不该那么严厉训练我,想办法把我变成妳的傀儡还比较有保障。」

何绮霓差点失笑出声。

事实上,她是真的那么想过,只不过并不是为了继续拥有特权,而是想让自己能毫无顾忌地一展长才,却不用被明枪暗箭射得遍体鳞伤。

也许黑恕宽就是看出这点吧?她对金钱其实是淡泊的,人都有野心,而她的野心在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又不需要被全世界看到或被世人敬畏,因为那实在太累、太麻烦了。简而言之,她喜欢享受翻手云覆手雨的权力,但是对于站到金字塔顶端供人膜拜或妒恨却兴趣缺缺。

她很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黑恕和并不是真的脑袋空空,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妳不理周副总,是因为他太弱了,不值得妳花心思。」害他都暗暗替老周感到悲伤了,对手的眼里完全看不见自己,真是连吐血千升的对穿肠都比不上他的凄惨。

「难说,如果公司资源吃紧,我会第一个提议裁掉他。」何绮霓直言,毕竟废物留着也没用。「再来,如果他底下有人能力比他强,我也会建议你把他拉下来。」何女王所谓的「提议」与「建议」当然是台面话,毕竟连黑恕和自己都大方承认他只负责签名盖章了。

「所以他现在的地位就是还有用得上的地方,哪怕作用不高但总比完全没用好,但杀头名单榜上有名。」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