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妙计?”
“大人只要答应连某的请求,连某一定诚恳相告。”
听起来就是有鬼!
“可惜这事我做不了主,更何况光听你的保证,我怎能知道你的妙计有几分管用?这天子脚下,还真有人能偷天换日不成?”
连大官员脸色又沉了几分,良久,才靠近泰兰,压低了嗓音道:“实不相瞒,咱这背后的人,其实是樊豫樊大人……”
泰兰忍住了把酒喷出来的冲动。
该说“某人”神机妙算,或者其实能猜的还真的没别人?
如果你不上钩,那么对方八成会告诉你,他是樊豫的人……
但是,泰兰想来想去,确实也只有同样身为宰相的樊豫能威胁得动他家大人。而“某人”对这点不置可否。
连大官员以为泰兰的表情是因为惊吓──知道怕,就好办!于是继续游说道:“皇上虽然信任辛大人,可你我应该很清楚,皇上给辛大人的权,在野管用,在朝对上樊大人,还不见得动得了他半分!何况樊大人是复辟功臣,到时皇上会站在哪一边,可是很难说……”
泰兰忍不住想提醒,司徒家的皇帝,最喜欢对付的不就是功臣吗?先是亲姐长公主被安了莫名其妙的叛国罪赐死,再来是开国有功的明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然后是同样身为复辟功臣还平定叛乱的“某人”也被削去了爵位──虽然比起前人,“某人”只是丢官,该偷笑了。想到这里,泰兰其实开始怀疑,这案子会不会是皇帝想藉他家大人之手,除掉樊豫?
虽然到刚才以前泰兰也想不透,这离帝都八千里远的枭城太守命案,和左辅樊豫有什么关联?他何以阻止他家大人办案?难道“某人”要他别太早下定论,是因为可能另有曲折?
不管如何,他眼前的任务,就是搞清楚这只想扯后腿的耗子究竟有多大!
泰兰继续装傻扮胡涂,眼下自然不见得能探到对方的底,但是对方既然想拉拢他,他便将计就计,看看这条长线能钓到哪一条大鱼!
夜更深,秋月饮寒露,都醉得朦胧了,连窗棂都覆上一层薄薄的冷霜。
灌进冷风的窗,被人轻无声息地掩上了,那人像影子般在烛火摇曳的书房里移动,经过长案旁侧,奇异地并蒂盛开着一黑一白牡丹的花盆边,看了眼有些没精神的白牡丹,伸出手指爱怜地轻拂那无瑕的花瓣,皎白透着青紫的牡丹花好似轻轻颤了一下,隐隐有幽微白光流转,转眼便又盛放如骄阳。
“你可别太贪心,让他饿着啊。”她对着始终艳丽又放肆的黑牡丹低语,暗紫色的冠世墨玉竟一阵羞怯地,花心半掩,收敛了那股妖冶,依偎在恢复生气的白牡丹之侧。
案上的人对这一切浑然未觉。
当然,因为他伏在案上睡着了。他从宫里回府之后,一口饭也没吃,就像怕有人跟他抢做那些枯燥的公事一般卖命忙碌着。
从以前就这样啊,他的兄长虽然同样勤于公事,但总不忘在练兵之余沾点风花雪月作为调济,据说前任老城主也不是这么一丝不苟又无趣的人,偏偏他们辛家出了这个异类,只知道泡在公事堆里,一点情趣也不懂。
可是,知风趣又懂情调的话,辛守辰就不是辛守辰了啊。
来人无奈地笑了,捡过搁在屏风上的长披风给他披上,然后将山一样快塌下来压死他的公文移到另一边的桌上,这中间还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不知是梦里有所感应或怎的,辛守辰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发觉房里似乎有人,便起身,在看见单凤楼的同时也发现肩上的披风。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没问他何时来,也没问他来做什么,并不恼怒或觉得被冒犯,似乎也习以为常。
单凤楼有些没好气,“子时才过……刚好迎来你生辰。”她轻轻掀开侧厅的帷幔,让他看看桌上早备了丰盛的酒菜。
辛守辰愣了愣,才想起昨天是霜降,那么子夜一过便是他生辰!看着明明想叹气却又给他冷脸的单凤楼,有些窝心地笑了,“我都忘了。”
他不把对方似乎有些薄怒的轻哼与刻意将脸撇向别处的傲慢当回事,同僚那么多年,他知道单凤楼其实是标准的刀子嘴,心却很软。越了解他,过往的那些警戒与不以为然,也渐渐地不复存在。
辛守辰很少笑,那种真心的笑,在单凤楼看来有点傻气,让她气不起来。
他笑起来左颊上有个浅窝,那让分明高头大马,五官刚毅冷峻的他显得有些稚气,甚至连左脸上那道已经变浅的疤,看起来也没那么冷酷,而这男人向来不会官场上那套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所以当他露出真心愉悦的笑时,几乎能让性格冷硬之人的心扉融化,无怪乎阁里的姑娘对他的到访总是心花怒放,哪怕她们只能远远地看着也开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