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琪劝退龚维忻找差事的念头,也许会被讥笑吃软饭,但暂时也只能这麽办了,他专心照顾一园子蔬菜香草水果和鸡只,全权料理家务,後来又买了三头节,没打算宰了,主要是挤奶,可卖可自用。梁安琪给了他一叠书,那是当初她爹和她自己搜罗来的,有关农牧和园艺,其他得靠经验的,就由梁安琪口头传授,有空则打些野味,加菜或和邻人换东西。
梁安琪则空出更多时间读她感兴趣的医书,看诊也勤快些了,一天最多还是看两个人,但最起码不会有一个客人都懒得看的时候。
反正,日子简简单单,平平安安,也就满足了。凉风送爽的午後或星光灿烂的夜,肩挨着肩坐在檐廊下或「码头」上,同样的风景似乎总是看不腻,有时一起静静坐着,有时有一句没:句地闲聊,还有点闲钱就买些小点心一块儿吃,或者偶尔邀赵大娘与怡之,四个人一起烤鱼、烤野味。
这片澄净星空之於她,如此熟悉;但对他来说,却是仙境。夜里吹熄了烛火,她食指轻抵唇前,神秘地微笑,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看星星下凡来……
他果真来到仙境。
这天,根据龚维忻的观察,果然是地头猫的棉花,得寸进尺地带回了另一只毛色灰褐、鼻头深黑,双眼湛蓝如晴空的猫朋友。
「这是你马子?」龚维忻嘴角叼着一根草管,修剪盆栽枝叶之余,伸手不客气地搔起棉花的脖子。他的动作向来粗鲁,又抓又揉,棉花一开始总会恼羞成怒,不过这货孬得很,吃硬不吃软,老是让梁安琪安抚半天,碰上粗鲁的龚维忻却完全没辙,只能默默忍受蹂躏。
「自己吃霸王餐,连马子也找来一块儿吃,有没有这麽嚣张?」他伸手去捞那只蓝眼猫,想不到那猫睁大眼,弓起身子,一溜烟地逃到角落。
龚维忻嗤笑,「物以类聚。」不过它的动作可比棉花俐索多了,竟一下就跳上了栏杆。
梁安琪听见他说话,从前院走来,看见那只蓝眼猫,趁着那猫不设防,一把捞了起来。
龚维忻没能抓住,她倒是一把就抓住了,看得出那只蓝眼猫还愣了一下。「哪来的小可爱啊?」
她又用那种对幼儿说话的嗓音道,扳过猫的身子,这猫意外地比棉花温驯多了,「咦,是小兄弟啊。」
所以他错怪棉花了?但是带兄弟来白吃白喝,同样不可取!「没看过你哦,从哪里来的呢?」
她坐到龚维忻身旁,把猫放在大腿上,搔了搔它的脖子,棉花巴巴地凑到她脚边,羡慕地睁着大眼,看着自己的「宝座」就这样被抢走了。
「你只能将就我了。」龚维忻看它怪可怜的,一把捞起棉花,依然是粗鲁地蹂躏,可怜的棉花冲着梁安琪,泪汪汪地喵喵叫。
「你温柔一点嘛。」
「男人只需要对自己的女人温柔就好了,对畜生温柔什麽?」这话说得昨夜被他的「温柔」磨了一夜的梁安琪双颊绯红,他还恶劣地翻过棉花的胖肚子,「啧!瞧瞧这肥油都几层了?」说着还掐了一把……
「喵呜——」棉花凄厉地惨叫一声,脱兔般飞奔向屋内,好半晌见龚维忻没追过来,缓慢地小碎步折回门边,露出半张哀怨的猫脸偷窥。
「叫你『煤炭』好了。」煤炭似乎挺喜欢梁安琪,一下就被哄得顺服。
「……」龚维忻没出声,悻悻然地想,煤炭再怎麽样也比朱大毛好吧?这女人实在没有取名字的天分,他还是多念点书,以後两人有了小孩,他才能取个像样的名字。
以後啊……
其实他真的不敢贪心地想以後,但越来越想抓住眼前这一切,却让他压抑不住地萌生了渴望。
有几个他和她的萝卜头就好了。
但前提是他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够光明正大地谋个差事……
然而,半生在刀口下讨生活,到了龚家之後除了勾心斗角之外什麽也没学到,这样的他又能靠什麽营生呢?要了他半条命,让他不得不隐姓埋名的那只黑手一天不消失,他连能不能保住眼前的这一切都仍是未知之数。
不过,小萝卜头暂时没有,黑猫白猫倒各有一只,而且这两只畜生还得寸进尺,天天赖着不走了,逼得他不得不真的开始学钓鱼。
钓鱼给安琪吃就算了,钓给这两只贪吃鬼,龚维忻实在有点不爽快啊,可是安琪喜欢这两个小家伙,他只有勉为其难了。
煤炭比棉花安静优雅多了,梁安琪猜想煤炭应该原本有主人饲养。而且比起懒散的棉花各种脏兮兮的地方都能待,煤炭可是相当爱乾净,虽然它不太愿意让龚维忻抚摸——比棉花有骨气多了,不给碰就是不给碰,不高兴时不会撒野,而是直接赏一血爪,然後跳得老远,冷冷地躲在角落,像雕像般躲一整天也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