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刮掉他颊上的奶油,凑到嘴边舔干净,身边的男人心情大好地指着另一家招牌和装渍也花俏到不行的店,问她要不要去逛逛,似乎那家神奇甜品屋的经验让他认为只要招牌很诡异,里面一定有新奇的玩意儿。
柏晚香忍住笑,眼前的柏凛风突然和她记忆里年少时的他重迭,那是一个总是在上学途中被车窗外的街景吸引,却总是装作毫无兴趣的别扭少年。
原谅她老是吃掉他最喜欢的食物。她相信上天会还给柏凛风一个像沈霏一样,让他愿意敞开心胸说出爱语的女孩吧。她只能为他这么祈祷。
柏家夫妇三十五年的珊瑚婚,柏晚香猜想,每个前来参加晚宴的宾客多少心里觉得有点讽刺吧?
宴会开始快半小时了,柏晚香没去参加。她已经事先向柏夫人祝贺过,也借口身体不适在房间休息。柏夫人体谅她恐怕无法轻松面对今晚那些年轻的女宾,就像她也体谅柏夫人一样,一个情妇的女儿在这种场合去凑什么热闹呢?
偏偏她母亲还在底下卖弄自己的长袖善舞,像要和今晚真正的女主角互别苗头。
原本在二楼小室观看底下大厅景况的柏晚香看不下去了,匆匆躲回房。一个女人的结婚纪念日,她的丈夫却挽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和别人寒暄,豪门世家没有抢人丈夫的坏女人,反正尽管娶回来便是,那个刚进大厅的肥胖富豪,身边还不是挽着第四位太太,反正大家都半斤八两,没有谁评论谁。
而今晚也是柏晚香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的可怜。看看她穿着多俗艳,拚命想展示自己也是这些豪门贵妇的一分子,处处想把柏夫人比下去,因为那个位置永远不属于她,她最多逞逞强,展示自己的威风来自我安慰罢了。
如果她不离开,有一天也会像母亲那样吧?柏晚香顿觉胸口一阵闷痛,连带腹部也一阵翻搅。
今晚就走吧!她今天一整天都感觉头重脚轻,柏晚香忍不住笑自己,她没骨气自己离开柏凛风已经够窝囊了,想不到还是林黛玉体质啊?她前几天打了电话给学姊,学姊保证这阵子可以收留她几天,她还是趁自己没吐血时快快有多远闪多远吧!难不成还留下来泣血葬花?
她打开衣柜,想先收拾几件简单的衣服,能塞进包包里的。可不要提着大行李箱惹人侧目,说不定她可以从侧门离开。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没等她回应,门就自动开了。
一见来人,不知为何心里那沉窒的郁闷感悄悄地消失了一些。
「我可还没说你可以进来,你这样真的很没礼貌。」她不客气地指责他。
柏凛风见她一身平常装扮,拧起眉。「妳怎么还没换衣服?妈说妳晚餐还没开始就上来了,我想妳是头上簪了一百朵花还是身上穿十件马甲,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柏夫人怎会没提醒他别来打扰她?八成是这家伙话听一半就跑了。
「我没有要下去。」
「为什么?」柏凛风又开始要摆臭脸了。
柏晚香没好气地瞪他,「你不会替妳妈想一想吗?我拿什么身分下去参加她的珊瑚婚喜宴?」
柏凛风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妳母亲都大摇大摆地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多一个妳会有差别吗?」
柏晚香知道他没有怪她的意思,「我左右不了她,但至少我可以替你妈保留一点面子。」
柏凛风走来,看了看她的衣柜,从里头选了一件湖水绿小礼服,拿到她身前比了比,又放回去,挑了另一件深蓝色长礼服。「倒不如妳以我的女伴身分参加,也许我妈还会开心一点。」
柏晚香看着他替她挑礼服的模样。她可以把那句话当成他的表白吗?会不会有些自作多情?
但是与否,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看妳穿这件。」他拿起了一件香槟金色的圆裙礼服,脸上的笑容曾令她目眩神迷,如今迷恋的晕眩多了深深的悸动。
柏晚香无法压抑自己狂烈颤动的心,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在这一刻胸口荡漾着满满的甜蜜情绦,她伸手接过那件礼服。
「头发就放下来吧,反正那样也很好看。」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正在赞美柏晚香,或者该说,他不经意地对她吐露了真心话,柏凛风耳根热了起来,急忙退出去。「我…… 我在外面等妳。」
柏晚香抱着礼服,心头的天秤在摇摆。说出来吧!说出她母亲害怕柏家人知道的真相……
但她猛地惊醒,苦笑。只怕说出来,结局会更糟,连她母亲都会没个安身处。柏晚香看着那件香槟金色的圆裙礼服,突然觉得自己像等待魔法降临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