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真的是阿飘。他想。
如果是阿飘,那一定是个有点拙,太阳出来了没处躲的笨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让人觉得有威胁性。或者他不是太愤世嫉俗,多点罗曼蒂克的天赋,他会同意她彷佛印象派大师renoir 笔下的少女,虽然多了点苍白,少了点圆润;如果他是登徒子,这一刻该做的是上前去,用轻浮且下流的口吻,对她说!
「小猫咪,妳为什么躲在这里啊?」
他说了,但是语气跌得二五八万,像在讨债。笨飘不理他,彷佛不知有人接近,但黑恕平很清楚地看见她身子僵了僵,原本轻哼的「edelweiss」也打住了。她手里抓着一团毛球物不知在干嘛,而他广泛的兴趣之中不包括女红类,所以只当她在玩小毛球。唷!比他还跌耶!黑恕平冷嗤一声,他大少爷最近走跌爷路线,不时兴热脸贴冷屁股那套,不过对方比他还跌又让他有点不爽。
「哑巴?还是聋子?」
对方还是相应不理,继续在小毛球上刺刺戳戳,这把黑恕平惹毛了。他欺上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日光,他没注意到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在那一瞬间问颤抖着,把身子缩得更小,只顾着伸出大掌,抢走她手中的粉红小毛球。
球上插了根针,他要是角度偏一些,就要中招了吧?黑恕平啧啧两声。
「看不出来妳清清秀秀的,却大白天躲在角落扎小人啊?真要不得。」他随手拔掉那根针往地上一丢,把玩着那颗毛球。
四周依然静悄悄,小女生继续缩在花丛中,不吭声,也不看他。手中的毛球被抢走了,她把一旁的纸袋褫在怀里,头低垂,教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黑恕平甚至还没机会看清她的五官。
搞什么啊?他无聊地把手中的小毛球上下抛着,这才看清小毛球上还有花朵图样,非常秀气可爱。眼前的情况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一点回应也没有,他瞬间也觉得扫兴,何况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自己根本是在欺陵弱小,他自知理亏,没好气地把小毛球放回她手上。
「还妳啦!」小女生这才怯生生地抬头看他,眼里写着不敢置信。
干嘛干嘛?她以为他是那么没品,会把她这团不知干嘛的毛球抢去卖的恶棍吗?那团鬼毛球能卖多少钱啊?悴!
黑恕平本想很快地别开眼,却忍不住在那张灵秀白净的小脸上多逗留了几秒。啊,她的模样让他瞬间罪恶感横生。看来他今天惹到不该惹的,人家说惹熊惹虎别惹恰查某,但他黑恕平不怕熊不怕虎更不怕恰查某,偏偏怕水做的小女人!他决定还是快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别以为我会跟妳道歉,本少爷现在心情不好,bye !」有点多此一举地道别,他莫名地越来越心慌,接着在三秒内非常弄地落跑了,简直像屁股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窝囊至极!
这是个奇耻大辱,不过没关系,他会忘掉它的,包括那奇怪的小女生。
他来不及忘掉,或者该说,他不承认自己念着那奇怪的小女生三天。黑恕平一直想找机会问亲戚,那女孩是什么身分?但总觉得别扭,好像问了就代表把人家放在心上,代表他觉得愧疚。那女的那么奇怪,搞不好真的是阿飘哩,他最好快点把她甩到脑后!但他还来不及贯彻自己的决心,第三天,礼拜天,舅舅家办了一场小区餐会,那小女生也出现了。
黑恕平认为他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是因为他担心小女生跟他的家人告状,说他欺负她。
望着那个依旧一身素色衣裳的小女生― 他在心里不以为然地想,如果她想特立独行,在一堆花枝招展的女孩中脱颖而出,那么她确实做到了。哪个女孩参加派对不精心打扮?就只有她跟那日一样,彷佛是临时被妈妈叫出门到对面便利商店买酱油。
虽然不喜欢、不想承认,而且其实他也百般不愿意,但他的生活圈子就是会让他周围无可避免地出现一堆跟他一样只需要混吃等死的豪门么公子或小千金― 不是接受精英教育,注定要成龙成凤的长公子或独子,也不是备感戚压力必须拚命竞争的次子或庶子,而是专门挥霍祖产的老么。那些公子哥大概脑袋被养坏了,在他们眼里只有花枝招展的女孩和假装清纯、自命清高的女孩,然而不管是哪一种,她们的目的都一样,就是爬上他们的床好飞上枝头当凤凰!
在她那双大眼瞬也不瞬地掠过他,彷佛根本没见过他时,黑恕平体内难得作怪的恶劣因子又蠢蠢欲动了,他有意无意地跟着她移动,一边吆喝一班狐群狗党和女伴,最后他们一伙人竟然和先躲进和室里的小女生待在同个房间。她不知是怕生或如何,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一个人缩在角落,玩着她的毛球。黑恕平故意和朋友在和室里喝酒玩闹,他很快地注意到同伴中,只要是男的,视线几乎都会忍不住朝角落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