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羽一边拿打湿的手巾贴在盖了五指印的脸颊上,一边忍不住腹诽,为何他觉得现在比战时更累人啊?他是不是老了?

另一个满肚子腹诽的倒是幸运多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有姑娘一直默默地透过他,向四哥献殷勤?东方艳火以前绝对是不敢打探四哥私事的,但现在他觉得,这值得冒一次险!

那日四哥设宴,他这莫名其妙的局外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好像没他的事,但他偏偏微妙地牵扯其中的一出戏,看完后还久久无法回神。

这本来不关他的事,但第一,他非常了解他家四哥,四哥虽然面上依旧是彬彬有礼,可他知道四哥气恼得都忘了他这个「看戏」的存在,打发了水月居的人就回书斋,饭也没吃,就把他这个弟弟晾在厅上。

第二,被晾在厅上的,还包括莫菲。不要看那女人笑咪咪的,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个爱笑又和气好相处的女子,但那该死的女人对他却是毒舌透了。

「呵呵,我一直以为你是你们家最『小』的一个,看来我错了……」

言语大胆得连他都招架不住,也许她真的没有任何暧昧或挑衅,就只是冲着他笑,笑容里没有一丝恼怒或负气的意思,纯粹地取笑,却让他每次都顾不得保持风度。

那女人还把这事算到他头上!

莫菲没发怒,那不是她的脾性,只不过是冲着他,轻蔑地从鼻孔哼气,媚眼斜睨,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笑,「指望你收拾善后呀?我看这显然不是小王爷的专长,算了吧。」

一般来说,激将法在他身上不太管用,他年纪虽轻,外人对他的评价却是城府深得不可小觑,战时那几年,哥哥们把看家的任务交给他,可不是出于无奈,他们对他能否沉得住气一向相当放心。

偏偏激他的是莫菲,不知为何,激将法就变得特别管用,那瞬间,他简直像老虎被烧了尾巴一样想跳起来。

好吧,说起来,虽然他是局外人,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却是因为他而以这么难堪的方式被拒绝,东方艳火决定他得好好开导开导四哥。

世上最是伤不得的,是姑娘的芳心啊!怎么四哥连这都不懂!

所以他又来了。尽管看到石羽一脸为难,东方艳火也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他不着急,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跑到四哥的书房,自顾自地泡茶喝,像走自家厨房一样,尽挑四哥珍藏的,最好最贵的茶来泡。

「你特地起个大早,跑来糟蹋我的好茶吗?」这小子从来只有伸手讨茶喝,这辈子几时自己泡过茶了?他放茶叶的动作之粗鲁,大把大把地塞进茶壶里,茶叶的香气根本散发不出来,浪费至极。

「如果四哥愿意泡给我喝,那就不算糟蹋了。」东方艳火笑得有些无赖。

东方胧明偶尔也想学二哥,粗鲁地叫他自己撒尿来喝,或者别跟这爱耍嘴皮子的臭小子废话,一拳让他知道谁是哥哥。

但他是斯文人,只能沉默地接过茶壶,沉默地开始泡茶。

「对了,我昨天进宫去看了母后,顺道去了一趟太医院。太医说,幸好四哥去年及时送去了『雪里香』,那东西寻常典籍难寻,宫里也没有,母后因为当年小产而遗留下来的痼疾今年总算好多了,我看父皇因为这样精神也挺好的。」

东方胧明停下了动作,东方艳火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那「雪里香」自然也是水樾透过东方艳火替他找来的,经过了昨天,这小子不可能不知道。

「我的事,你别管。」

「我哪敢管啊!」东方艳火喊冤,然后摆出一脸掏心挖肺的诚恳貌,「我只是单纯因为母后的身体能好一点,觉得很开心啊!四哥,你不开心吗?」

「……」臭小子!

东方艳火又若无其事地啧啧两声,「真想不到啊,不知道这水宫主图的是什么?不过我记得,皇上几次给凌虚宫的赏赐,水宫主大多没有接受,现在又拐着弯,隐瞒身分讨好四哥,她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吗?可是说起来,讨好四哥还不如去讨好皇上,至少皇上的赏赐会很封厚,四哥你又不能给她官做。」

东方胧明沉下脸来。东方艳火的话,让他想起昨夜那个不顾一切,只为了来向他道歉的傻瓜。

「她未必想求什么赏赐。总之这不关你的事。」他竟隐隐恼怒。

「哦……」东方艳火轻佻地拉长了尾音,「对一个人好而不是别有所图,真有意思。四哥,你艳福不浅啊!不过我说这水宫主实在不怎么高明,如果要投其所好,那就一定要明着来啊,暗着来,只怕到天荒地老,她都只能白做工。这回若不是四哥自己主动想见那名画师,她可是连被提起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