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他们便做足了准备,下山去了。还带了些回春泉畔的果子,路上饿了可以吃。

圣坛里的机关对花雨桓来说并不难应付,走在这座圣坛里,对她来说,就像是走在自家花园里,她早把这座堡垒里里外外都摸透了,还知道在某个需要特殊机关才能到达的顶楼房间里,堡垒的主人就长眠在那儿,被成堆的、在这荒山野地里根本毫无用处的金银财宝所围绕,他毕生对机关的研究写成的书籍也在那个房间里,但花雨桓毫无兴趣,也不打算带走任何东西,如果可以,她只想带走一点属于父母的事物,偏偏只有这点不能如愿。

下山之路依然艰险,幸而两人互相扶持,倒是顺利得……仿佛真有谁在冥冥中护佑他俩一样啊!

终于踏出幽暗沼泽的那一刻,花雨桓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深藏在云烟深处的九蛇山。

“爹,娘,旋冰已经找到我了,我会好好过日子,请你们不要担心,一起到天上去了吧。”

花雨桓历劫归来,带回了遗憾的消息,而且还欺骗了所有人,她原本并不想请求谁的原谅。

但铁宁儿看了儿子信里的前因后果,见到这小两口终于手牵手来到永寿宫,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她只是抱了抱花雨桓,“平安回来就好。”

就只有这么一句体贴的话,花雨桓又哭了。她真的很想道歉,可是却哽咽着说不出口,铁宁儿了然于心地拍了拍她的头。

别家的温驯女儿,也许会就此乖顺地躲在安全的羽翼下,就这么一辈子抱着希冀与愧疚,等待父母归来。但这绝不是花雨桓的性子,即便不知她的能力,铁宁儿也清楚这丫头的性子,在这方面真是和她像极了啊。

至于她守丧的决定,铁宁儿也无法说什么。

话说回来,她很怀疑这丫头知道什么是守丧吗?不是只有延后婚事,不穿朱戴紫而已啊,真守丧的话也不能进宫的。但基于实在不想看这小两口再这么刻苦三年,她相信耿青夫妇也绝不希望这丫头这么做,所以暂时不点破她的天真。

傻丫头若相信只要关在王府里深居简出,着素服,茹素,不剪发,就叫守丧的话,那就这么着吧。龙谜岛和中原本就不同,守丧规矩相对没那么严苛,让她照龙谜岛的规矩来也行。

反正几个儿子排着队要成亲,可得忙上好些年呢。只是铁宁儿心里还是有些难受,那天小两口回王府,她看着读兵书的老伴,赌气地槌了他一拳。

没事也被打,东方耀扬一头雾水,却只能揉了揉妻子的手,眼睛没离开兵书,淡淡地道:“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你不开心了?老子做了他。”太上皇这身份,当得真别扭,过去的习惯改不过来啊。

“你啊!就你啊!还有谁?”铁宁儿抽走丈夫手中的兵书,母老虎似地戳他胸口。

东方耀扬有些无辜,这好好的他哪里惹她了呢?

“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能连解释和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堂堂海上霸主,对妻子的无理取闹也这么轻声细语,难怪有惧内之说。

铁宁儿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当下看着丈夫,想起多年前他一句话,让花雨桓等了三年,如今这两个孩子又要等三年……当初不那么说的话,没准儿两人都生一窝孩子了!她实在越想越气,越心疼。可却只能鼓着脸颊,瞪着丈夫半晌,最后只好扯了扯他的鬓角,“你最好活久一点!”可别又耽误两个孩子成亲!

身子一向健朗,床笫间也依然不负悍将之名的东方耀扬,开始默默怀疑是不是最近“表现不力”,才让妻子有这句怨言?于是他默默找来了太医,而太医为了讨好太上皇,彻夜研发大内回春秘药,据说因此造福数代的东方皇室夫妻……

当然,这是后话了。

春去秋来,相伴相守又是三个年头,一切仿佛与当年在龙谜岛那时没什么不同,只是父母不在了,而如今东方旋冰接替了三哥操练羽林军的任务,除此之外,几乎就是陪着她。

若不是铁宁儿舍不得这小两口,也许就让他们回龙谜岛继承领主之位,省得京城里人多口杂啊。

天叔索性就把璇王府的奴仆,全换成原本衡堡那一批,大伙儿都知道小花姑娘虽然还没正式拜堂,但已与当家主母无异,多的解释就免了,还省得有人碎嘴。

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天叔老了,时光消逝了,璇王府的栀园,也不是衡堡的芝园,当年吵吵闹闹的两小无猜,如今安安静静地,就可以相伴一整天。

原来人世间无常无情的浮沉间,真的存在历久弥坚的温柔羁绊,否则怎能让世人挺过无数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