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桓来到野兽身畔跪坐下来。

“笨蛋。”她轻声道。

她才不会因为那种杂碎说什么而觉得受伤,她比他们每一个都强悍,要是她想,她随时能让那种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觉得不屑,觉得无聊,也无所谓。只要那些人别招惹她最重视的,她才不介意对他们关上自己的眼与耳,只把心思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是他的傻,才让她感觉到心疼。

那阴郁的兽原来只想背过身去,但终究身子一顿,仍是缓缓地,将头搁在她大腿上,好像累了那般只想觅个安心休憩处,喉咙深处无法抑制地发出细弱的呜咽——当然不是偷哭,绝对没有!只是有点累而已!

花雨桓的手,安抚地顺过颈背处的毛发,她的手泛着柔和且温暖的白光,所滑过之处,野兽身上的伤口便沐浴在光芒之中愈合了。她持续着那安抚的动作,不只她怀里形象骇人的兽正慢慢恢复成一头美丽而温驯的雄狮,四周的黑雾退去,稀薄的金阳与乳白色的雾,七彩的霓虹与星尘似的雨露,漫洒这片幻境,他俩徜徉在芳草鲜美的大草原之上,断垣爬满了藤萝与蔷薇,荆棘长成通体白银色,叶片随风轻舞时,婆娑声如海潮的大树。

这回,东方旋冰始终没回复成人形,就这么耍赖似地趴卧着,貌似睡着了。但花雨桓了解,他只是想撒娇罢了,便微笑地由他,她把脸贴在雄狮柔软的鬃毛间蹭了蹭。

“下次别这样唷!你知道如果我愿意,那种人连开口都无法。我可是心胸宽大能容天下呢,知道吗?”她轻搔雄狮的腮边。

雄狮发出一串呼噜声,听来比较像是嘲笑哩。

“笑什么啊?”她继续搔痒。

梦境外,在离开宁园前入内来探视儿子的铁宁儿,看见的便是花雨桓趴在床边,与趴卧在床上的东方旋冰,两人手交握着,仿佛好梦正甜的模样。

当下她阻止了其它儿子要走进房来的脚步,挥手让他们离开,自己定定地,笑容里满是心疼地看着这小两口,想起当年她也是撞见了花雨桓这么安抚着病榻中的儿子。

他们肯定是天上曾经的一对,在人间注定会找到彼此。

还是早早让他们把婚事办了吧。原本因为挂心花九重夫妇的下落而推迟了小俩口的婚事,为的是让花九重夫妇能平安归来看着女儿出嫁,才算圆满。但这么拖着,难免惹出更多风波。

铁宁儿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花雨桓肩上,叮咛了天叔,若花雨桓晚一点醒过来,就让她在另一间房里睡下了,这宁园里不会有外人,她可不会让任何人再对她的儿媳妇嚼舌根!

铁宁儿应该感叹,她错过了把这小两口婚事办一办的最好时机。

那又是东方家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饭的日子,照例花雨桓也在场,因此除了自家人,就只有伺候东方家已久的家仆。

“也是时候让桓桓过门了,过阵子就开始着手办婚礼吧。冰儿,你说个日子。”

铁宁儿料想儿子绝不会反对,这小子心里想什么,做娘的当然一清二楚,日前小俩口闹别扭时她就该提了。

东方旋冰一愣,却是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定定地与他对视的花雨桓。

铁宁儿也许了解儿子心之所向往的,但凡人却不仅仅只有儿女情长,少年有少年的志气,少女也有少女的坚持。

然后花雨桓冲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两人从来都是默契无间,有时花雨桓甚至不需要凭异能便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东方旋冰便道:“就定在,我们结束了中原内乱之后吧。”

这句话让厅里大多数男人一愣,父亲和上头几个兄长默默喝了一口酒,东方逐风和东方艳火拧起眉,铁宁儿额上青筋跳了一下,却仍然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说什么傻话呀,呵呵……”她怎么生了个傻蛋呆头鹅呢?不会是早产所以脑子坏了吧?铁宁儿顿时觉对亲家公和亲家母愧疚得无以复加,于是用充满耐心的口吻道:“哥哥们跨海打仗是逼不得已,你就更应该留在家里好好传宗接代,也才对得起花伯父和花伯母吧?当初你怎么答应你花伯父的?更何况这战争的事谁都说不准,要结束内乱可不是办家家酒,说结束就结束,你让桓桓等到哪时候呢?”这段话实是半哄半威胁,铁宁儿心里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东方旋冰接着道:“既然哥哥们都决定在内乱结束前不耽误姑娘的青春,我就更不能让芄芄有守寡的可能,我会跟着带兵到前线去。”

最后这句话,真是比攻城炮弹威力更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