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采薇拿出自己大部分积蓄,送出宫去,让方父买进高级建材。赵秀姑有些不解:“夫人这是想着补贴娘家,叫老大人经营些产业,有法子过活么?”
“若是打着这个主意,买卖些假山石、巨木、青金砖、彩漆却不是最稳妥的。老大人以往也没经营过什么,该寻些轻省产业,哪怕获利少些也好。”
钱送出去了,经手的人不见得知道这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赵秀姑作为方采薇的心腹,方采薇却是和她顺口提过几句,这个时候自然有这种疑惑。他们这种心腹也不是只要做应声虫就好了,真有事儿的时候也会‘劝谏’或提出疑问。
“原就不是为了稳妥,只是瞧着如今行情好,要大赚一笔,是一次的营生。”方采薇解释给赵秀姑听。
“如今行情好?”赵秀姑面露不解。她人在深宫,哪里晓得外头高级建材行情好不好。不过她又似乎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深宫女子,不然刚刚也不会说出这个生意不稳当,若要叫方父自立,应该用更稳健的生意。
“如今行情自然好,本就该好”方采薇说话的声音越发低了,但没有做更多解释。因为再往下解释,就要说出一些现在的她本不该知道的情报了。
曾经的她在向婕妤宫中时,曾正好遇着向婕妤的嫂子进宫和她说话——倒不是说婕妤位份,家人就可以经常进宫了。但向婕妤幸运地姓向,有向太后在那里,弄来一个这样的特权自然轻而易举。
向婕妤的嫂子和向婕妤抱怨丈夫差事没办好,叫官家申饬了,刚刚才从太后娘娘的宝寿宫出来想叫向太后在官家面前求情来着,这样的事儿向太后不管答应不答应,求到她面前,大骂一顿肯定是躲不过的。
向婕妤嫂子的丈夫,也就是向婕妤的哥哥,他所办的差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为扩建的‘西苑’采买部分建材。这可是真正的肥差,向家能得到这个差事,本就是官家开恩,给向太后面子了。
虽说也要向家好好当差,尽量廉洁,可这种差事办起来哪有不拿好处的?只要在大家默认的范围内,这就是官家明摆着给向tຊ家的好处了。
但谁知道向婕妤的哥哥这都没做好,贪得太过,花了超出预算的钱不算,买去的东西也不堪用。工部的官员接收这批建材时,主事是个正直的,哪里肯糊弄过去?也不肯为未来可能的隐患分担潜在责任,所以就拒绝接收。
向婕妤哥哥也是耍起了向家高门的威风,不肯退换,还要找人弹劾那主事官员,逼他就范。这一来二去的,不知怎的叫言官晓得这事儿了,向家的弹劾书一下便如雪花一样飞到了相公们和官家的案台。
向家是勋贵,又是外戚,和朝臣士大夫可不是一伙儿的。相反,他们这种存在一贯是朝臣士大夫刷声望,刷政治资源用的。特别言官,真的就最‘喜欢’这种勋贵外戚了,就连犯的事儿都是按着标准模板来的!
这样一通弹劾,就算批不倒,也能批臭!算起来都是业绩,将来熬资历升官时都是要看的,能不积极么?
郭敞也为这件事不高兴,他可以容忍这些勋贵贪一些,毕竟以现在的政治制度,若没有战争,他们确实也没有太多上升空间。也就是靠团结在皇家周围,获得一些特权,然后靠特权搞点钱了。
但这不代表郭敞能容忍向婕妤哥哥在贪了自己的钱后,还给自己正在建的房子拉来一堆‘破烂’。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单纯是东西的问题,关键在于‘态度’,在向家体现出来的对他这个皇帝的不尊重。
类似于,‘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朕分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郭敞就是他花钱让亲戚买建房子的材料,默许了亲戚赚差额做跑腿费,甚至贪一部分。结果就是贪的太多了,还弄回来一堆质量不好的建材——他难道还要感谢这些亲戚?明显这些亲戚将他当傻子了。
总之,向家受这一顿申饬是一点儿不冤,当时方采薇伺候向婕妤姑嫂两个人茶水(她虽是贵人了,但在向婕妤那儿,向婕妤一直拿她当侍茶宫女使唤,也是一种刻意的折辱),听到这些就觉得向家实在是没救了。
当时她听过姑嫂二人说话,只是听听而已,没太放心上,左右也和她的生活关系不大。不过,现在想起来,却对她挣一笔钱很有用。至少她知道了要进一步扩建西苑的事儿,确定了京城的高级建材又会迎来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