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官家,是万万人之上的天子,上天的儿子,但似乎也在苦恼如何留住她。
那都不像人间人物了,事实上,那样的人,哪怕只是靠着那副外表,也足够在后宫横行无忌一时了。所以那样的顺当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还配不上她那般出众的资质。
这或许是因为高素娥如今还不会伺候人吧方采薇是听说过一些事的,说早年间高素娥伴驾比侍寝多,侍寝虽然也不能说少,可也就是一个正得官家新鲜的妃妾中算是好的情形。由此大家猜测,高素娥在男女之事上是很生硬的。
想想高素娥过于矜持的性子,平日仙女一般的品格,这倒是非常有可能的。
方采薇想着自己的事、高素娥的事,想到她就要受封才人了,自己也得尽快——与此同时,坤宁宫中,张皇后也在和郭敞谈素娥晋封才人的事。
“官家要封宋国夫人为才人,这也是应当的。这些日子臣妾瞧着,宋国夫人确实伺候官家伺候的好,这是她的功劳。”张皇后亲自替郭敞点了一盏茶,她点茶的手艺是没的说的,这一盏茶咬盏咬得极久。
郭敞瞧着那盏雪白的茶咬盏,也不说话,就等着张皇后的‘但是’。
张皇后是常有‘但是’,这次也不例外,郭敞就听她语气略带为难地道:“晋封的事官家之前交代过,臣妾也记在心里了,并无难处。但是,叫宋国夫人做了才人后为一殿主位就叫个才人担当一殿之主,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了?之前不是有这样的先例么?”郭敞淡淡地道。他很不喜欢别人‘教’他规矩什么的,偏偏张皇后时不时就要拿规矩起头说话。
郭敞其实不是不守规矩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有些任性,可总体来说,他算是个守规矩的皇帝。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作为皇帝,本身就是规则的最大受益者。一边受益,一边破坏规矩,这种皇帝都是在自己给自己,或者子孙留祸患。
就是因为他算是守规矩的,所以才更厌恶其他人提这个话头。仿佛他之前那样尊重规则,全没被看在眼里,就是个仗着皇帝身份胡乱使用权力的昏君一样。
张皇后意识到了郭敞的不满,但她认为这是自己作为皇后应该要说的话。便道:“官家,此前才人为一殿之主的极少。偶尔有的,大都是生育了皇子皇女,为着她们养育孩儿有地方,这才开特例。”
“那不也有没得儿女,也叫做一殿之主的么?”郭敞的语气依旧很淡,仿佛刚刚说的事是天经地义。
“那是特例,这般风气不能大开”张皇后有些艰难地道,然后又飞快地跟了一句:“官家也想想,宋国夫人才多大,十几岁的小妇人,就叫她做一殿之主,实在有些不能服众啊。”
郭敞这一次却笑了:“呵呵,圣人这话说的有些欠考虑了,这宫里十几岁的小妇人,做一殿之主的还少么?这个理由是最不能拿上台面的了至于圣人说‘特例’,做什么就不能开这个特例呢?”
“难道前次开这样的特例,惹出什么大祸来了?”
只不过是让才人当主位而已,能惹出什么祸?所以郭敞这样说,张皇后就有些卡住了。说到底,郭敞是皇帝,他的立场就天然占优势。张皇后和他说规矩,他就是可以说‘特事特办’,别说是这等有先例的事了,就是没先例的事,他非要做,张皇后又能如何呢?
话说到这份上,张皇后也没法和郭敞硬犟了,只得顺了他的意。道:“若说为宋国夫人开这一次特例,也不是不能官家既然这般抬举宋国夫人,臣妾又能说什么呢?”
“这次便罢了,只是希望官家日后能多想想,这样破例的事儿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不然岂不是叫后宫猜测、不得安稳了?要是那般,怕是宋国夫人生受了官家恩典,也是要内心不安的。”
郭敞很不喜欢张皇后要‘教’他的样子,敷衍了几句,便寻了个空离了坤宁宫。
一旁王志通心里摇头叹息:圣人的确将心思十成十放在官家身上了,可这性子着实不讨喜。哪怕不是官家这样本性刚强的君主,就是寻常男子,大多也不会喜欢一个总喜欢教自己规矩的娘子吧?
他虽不是真正的男人,但这种男人心思还是知道的。
圣人难道不知道她的问题所在?王志通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哪怕她出身高门,在闺中养成了这般性子,也无人告诉这其中的问题。那如今身居后位,身边多的是女官、宫人,哪个看不出来?总会提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