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位尚仪局的苏掌乐,她也是侍寝了回来,便一意显出自己来。以为有这凭仗,就是不能做嫔妃,在女官的路子上也顺畅了。穿戴妆扮哪里像一个女官?人见了都当是后妃,结果惹了两位尚仪不喜,如今呢?”
苏掌乐的事素娥也还记得,其实她的问题又何止是穿戴妆扮上‘逾越’呢?她是方方面面都嚣张起来了。分内的差事不做,偷闲躲懒,与上下说话也不再是个掌乐的样子,架子十足。至于与人争吵之事,更是发生多次。
然而就是这样,一开始也没人把她怎么样。是过了将近一年,发现皇上始终没再想起来,两位尚仪才处置她。就是这样,也是照规矩做事,处罚都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防的就是有一天皇上想起‘一夜恩’了,又或者打算优待曾经侍寝过的宫人了(这很常见),翻出这些事来,到时候也有话可说。
见过苏掌乐如何嚣张,素娥才明白上辈子影视剧见过的宫斗剧小炮灰并不是夸张,是真的有人那么愚蠢,那么得意忘形!
人类样本的多样性就是这样的,现代普及义务教育就算是让绝大多数人不至于太奇葩了,但就是这样,还有漏网之鱼。而在古代,就算宫廷里的生活条件还可以,可生活在宫里的宫女们,她们的见识也少。
有人可以情商满点,学成人精,也有人连‘低调做人’‘韬光养晦’这样的宫廷生存常识都不知道。
再者说了,很多时候知道道理和怎么做又是两回事。如果知道道理就能做好事,世上成功的人要多出不知道多少!得意忘形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先得意,然后忘形么?所谓‘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癫狂’也是一个道理。
以那位苏掌乐为例,她其实就是一朝得意,就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享有特权了。而一开始,周围给她的反馈也确实印证了她的认知——她那样骄横,周围的人不也惯着她吗?长此以往,一个没太多见识的年轻人,怎么能不迷糊?
人的认知就是这样的,素娥上辈子,现代社会不是常有明星耍大牌吗?要说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招黑、坏路人缘,或许吧。有些人是不知道,因为他们已经被自己所处的环境养成了那个认知。而有些人则是知道,只是被惯坏了,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素娥和周玉姐就这样去了司珍司,周玉姐有自己的活儿要做,素娥则是无人安排事给她。如她这般侍寝,刚得到红霞帔的宫女,都有几日‘无所事事’,倒也不是给她的特殊待遇素娥也没有推辞,本来她平常就没有太多活儿的。
之前没有做完的折扇又被她取了出来,刚刚给扇骨钻了孔,连镑稍都没做呢。所谓‘镑稍’,就是将小骨肩部以上打薄,这样展扇收扇能更自如,也更容易达到扇子收起来后,中间鼓两头收的完美状态。
另外,扇骨头部和肩部也有造型要做,这决定了折扇的‘头型’。折扇的头型多种多样(‘头型’就是手握那一头的造型),有三种最基本的,方根、和尚头和燕尾,至于其他花样,小米头、马牙头、茄头、花瓶头、葫芦头等,就太多了。
素娥做的是燕尾,本来就基础,又属于小头型,相对就更好做一些换个说法,是适合她这种入门水平。
做完这些,素娥才开始一片片扇骨进行打磨,没有砂纸,但类似磨石、研磨膏的东西在司珍司多的是。
从粗到细打磨过,最后才用皮革摩挲抛光。这个过程中素娥还用了一些川腊——所谓‘川腊’,就是白蜡虫产的白蜡,如今白蜡产业兴起不算太久,还只是川蜀一地普及,所以白蜡又被称为川腊。
这样抛光出来的结果当然很令人满意,原本有些粗糙的竹片纹理,可能划伤人的小刺小刃全都没有了,摸上去光滑平顺。以后用的时间长了,有了包浆,外面的大骨估计还能有玉的温润。
打磨抛光这一步是最费时间的,素娥做了一天都没做完,只能第二天接着做。直到第三天,她才能做烫钉和穿扇面这两步。烫钉就是将扇骨用牛角钉给组合起来,看似简单,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扇子要是没有好钉,用时不顺手,看着也会觉得不精神。
素娥烫钉的手艺当然不能说高超,但她本来也没指望自己能有大师手笔,眼下够用就行了。得益于她在司珍司呆了七年,手工活儿做的比上辈子还强,虽没做过什么折扇烫钉的活计,可触类旁通,这下一做也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