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忽然有此想法?”

所以这位四殿下果然是不管什么事儿都拿出钻研国家大事的态度来讨论的啊,也就难怪常常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了。

袁春再次对这位四皇子的高冷无趣表示无语,一时间却也无从说起,只能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

“殿下也知道,我姑母身子不太好,同姑父成婚十几年了,才得了这么个小表妹,可高兴的什么似得,偏生身子又弱,我这不是担心么……”

她说到这里,见四皇子还是一脸严肃,不过表情已经开始缓和,就知道这位果然跟她预料之中的一样,是个面冷心热的。

她索性就再接再厉,继续道:“当然,我也不只是为了姑母一家。江南多虫灾水患、潮热疫病,但气候温暖,雨水丰沛,正适合药草生长。我寻思在城外僻静地方弄个种植草药的园子,一来可以寻访名医给姑母表妹调养身子,二来也能惠及百姓,岂不是好事一桩?”

袁春这么一说,四皇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袁春说的虽然比较委婉,但是其实也已经触及了这个时代“看病难”问题的本质——医护人员和药物的短缺。

其实医护人员的短缺是相对的,毕竟满大街的医庐里总有几个郎中坐堂,但是药物却真的是不够用的。

因为这个时代并没有专门种植培育药材的意识——一来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去野外采集天然的药草,二来则是很多药草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十分高,人工培育十分不易,并且成本高昂。

简单来说,就是稍微花费一点儿功夫就能找到野生免费的草药,谁还想要花费时间精力最重要的是金钱去搞人工养殖啊。那不是冤大头嘛。

的确,在这个时代自然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情况下,搞草药种植的确是得有钱、有闲的人才能玩儿的起的。

但其实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人做——太医院就专门有一块园子种植些草药。里面地方不小,袁春去年也曾经借着在宫里头当差的机会去参观过,那真的是规模很大,利用率却不高。

宫里头的贵人们统共就那几个,而且有个头痛脑热都得要陈年老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供着,谁也不稀罕用这些年份不够的新鲜草药。

所以,有条件的基本没用,想用的有没条件,这也是一种现实的悲哀。

这种情况就导致所有的资源都向权贵们倾斜,野生的草药里面的极品都进贡了,剩下的都是一般的也就算了,还常常不能满足普通百姓的需要。

平时倒也勉强够用,但是有个急症之类的,就很难及时获得必需的药品。特别是遇到什么大灾之年,瘟疫横行,很多人就是因为连一味简单的草药都找不到,最后活活病死的。

四皇子虽然贵为皇子、久居京城,但他生性务实、十分关心社稷民生,并不是那种眼睛里只盯着皇位的类型。

毕竟他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做一个肱股之臣——估计那么多皇子里头,只有自幼失去生母,寄居在继皇后膝下、跟太子一起长大的这位四皇子是真的把皇帝那句“兄友弟恭”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是真的想要做一代贤王良臣来着,所以从小到大努力的方向都是偏重实务辅助方面的。

什么帝王心术啦、厚黑学、驭人之道啦,他基本上就只是个听了就算的程度,根本没有走心。

但是与此相反的是,他对天文地理、医药杂学倒是很熟悉。自从进了工部之后,又愈发朝着工程建筑、河道治理之类的方面钻研发展了一番,妥妥的是要走工程师方向。

这些“杂务”钻研多了,他便就愈发沉默寡言起来。

但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说话,若是遇到喜欢的话题,他还是可以说不少的。之前跟袁春在马车里讨论水经注就是如此。

想起那个时候这位四殿下堪称舌灿莲花的演讲,袁春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别低估任何一个冰山美人,因为他们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可真的是完全停不下来的。

现在袁春说了她的医疗改善计划,四皇子也十分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并且很快就领会了袁春的意思。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他就立刻又变得善谈起来,当即对着袁春道:“既然这么着,那就在行宫外头种吧,那一片空地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过去近些,也方便照应。”

啊?

袁春听着前半句的时候,原本还有些高兴,等到听说这位四殿下连种植草药园子的地方都给她选好了,还一副跃跃欲试、责无旁贷、准备全程参与的模样,整个人就又有点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