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着他,想要思考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他是怎么成长成了这样。
他告诉她。他爱她,她值得被爱。
就像是自己被教育了一番啊。她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她曾为永生而日日夜夜的痛苦,她承认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是恨着自己的妈妈的。
但如果,那些痛苦是为了如今能遇见他,那么她或许也能够释怀了。
她慢慢抬起手,顺着他矫健的肩腰滑上他的后脑勺,他立马体现出一种青涩的手足无措,这种微妙的慌张只会出现在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纪,充满了对未来莫名的期待和恐慌,完全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去哪里。
他睁大的金色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滴进了几滴鎏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僵直的肩背任由她的手指拂动,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脏剧烈的跳动震得他头脑发晕,他几乎能听见血液流经耳朵血管时的呼啸。
下一秒,她突然凑了上来,侧着头找准角度,轻轻地吻了上去。嘴唇摩擦着嘴唇,她的鼻尖微微陷入他的脸颊肉里,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自己在温暖的水里静静地游动,一切似乎都随着鱼儿的尾鳍摇摆。
他被亲了。他感觉自己在做梦,而他完全不想醒来。他看见印女轻轻颤动的眼睫,像两只羞怯的振翅欲飞的蝴蝶,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支撑着她的侧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去。
他感觉他的唇瓣被咬了一下,他一个激灵,张开了嘴唇,他刚想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语都湮没在唇缝之中,只记得绵软湿润的感觉。
在他几乎要眩晕在这呢喃一般的亲吻之中,她却忽然抽身离去,直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几乎能看见倒映在她墨蓝色瞳孔之中的,那双迷离的金眸和不断喘息的自己。
直到她又将额头贴了上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此时,夜空忽然炸开了缤纷的烟花,如同一簇簇从地面冲上云霄的流星,在这黑色的天际绽放着明艳璀璨的芳华。
在流光溢彩的照耀之下,女人的脸显示出惊心动魄的美丽,总是微微下压着眼睛的眉毛此刻终于如花般舒展开,深邃的眼珠如同玻璃一般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彩光,绚烂的如同漫天星河。
“我允许了,魈。”
她终究是败给了少年的赤诚,选择了承担起那些她所恐惧的风险。
恍恍惚惚的少年夜叉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话,只觉得整个人血气上涌,哪哪都不对劲了。
那个在战场上干脆利落、迅猛无比的金鹏大将在一个湿漉漉的吻下甘拜下风,只有留下一只晕乎乎,软绵绵的小鸟,在告别完之后,呆呆地回了住处。
机械地完成了洗漱,他躺在床上,被子是印女之前送过来的,上面有她洗衣服用的皂香。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他就这样干躺着,直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听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睁着眼睛直到窗外晨曦微亮。
突然,他听到一阵微弱的敲门声,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冲向门口打开房门,见到印女提着早点站在门口,她的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似乎在惊讶开门的速度,她将早点放在他手里,接着拍了拍他的脸,“吃完就去晨练吧。”
“你、你不吃吗?”魈觉得自己的舌头在打结。
“不了,我吃过了。”她看着少年一下子变得失落的神情,笑了笑,“你快去吃吧。”
说罢,她飞快地扯过他的衣襟,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看到少年宕机的表情,露出一个狡黠而矜骄的微笑,施施然地离开了。
她走出归离集,来到了那个她已经许久没来过的村子。这个村子因为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案,已经被遗弃许久,杂草丛生,被蛀坏的房梁柱子七零八落地倒着,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落败的痕迹。
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她回到了这个曾经住过十二年的房子。
十二年,在她漫长的生命里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可就是这十二年,无论过了多久都宛如一日地影响着她,折磨着她。
她走到那个房间,这里是没有天空和阳光的地方,曾凭着这窄小的四方空间锁住了一个女人整整十二年。她默默地跪了下来,闭上眼朝着前方重重磕了一个头。
半晌的寂静过后,她抬起眼,怅然地望着虚空。
“妈妈,原谅我在这个地方祭奠你,因为我对你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她对着空气说道,身体和地板上的石块一样冰冷,墨蓝色的头发在阴影之中显得晦暗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