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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秘密,有些安排,他必须藏在心里。

系统、还有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他的野望、他的担忧,童锐统统都无法向外界讲述,只能自我消化、表面云淡风轻。

三个月前,当时树梢上落叶已经稀疏,东京的早晨在室外呼一口气,就有白雾凝结,预期着冬日降临。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空间一如往常的狭小拥挤,带着开窗也放不掉的毛利小五郎分泌的油脂味与烟酒沁入墙体的味道。

童锐忙完公司那边的工作,与往日一样到这边打卡,上楼前他瞄了一眼波洛咖啡馆的窗户,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他有些慢吞的步伐瞬间有了动力,因为他知道,降谷零应该在楼上。

如他所想,相对的两张沙发上一侧坐着降谷零,另一侧,毛利小五郎、还穿着校服的毛利兰和柯南坐在对面探头听着,书包被两人随意放在旁边,童锐即便不知降谷零到底在讲什么,也明白他讲的内容一定很吸引人。

他一进门降谷零就注意到了,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五官都舒展开,但他们还在装作“闹别扭”,降谷零没有打招呼,而是瞥过头去继续讲他说到一半的事情。

因此,这个空间一时间把童锐与其他的人隔离开,童锐得以短暂地成为这幅场景的静默观众。

他的公司自进入日本后发展得要比他预期中好,下午开完会后,他选择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身后是人来人往、繁荣喧哗的银座街区,他对着刚才坐满人的会议桌发了会儿呆,站起身走到窗前,下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荧幕广告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内容。

眼前的信息繁多复杂、微小到路人系着蓝色丝巾的手提包、庞大到俯视整个十字路口的广告牌上女星涂着口红的笑容,这幅图景的内容如此繁杂细节,童锐埋在心底的问题又一次、再一次涌上心头。

如果他们的世界来自于更高维度的作品,他们的世界可以轻易被摧毁、可以在规则上被改变,那他们算是什么呢?

是侥幸的附属品?还是为了高纬度剧情继续下来的工具?

童锐一直兢兢业业地完成系统交给他的每一个任务,出现在柯南每次遇到凶杀案的现场。

与眼前这幅图景相比,那些故事的剧情刻意又呆板,大家好似提线木偶,或尖叫、或解谜、或作为犯人、或成为死人。

除了柯南身边固定的几人,所有擦肩而过的人都不安全,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剧情的死者,或是杀人犯。

系统告诉他只要等高纬度的剧情结束,他们的世界就彻底安全了下来,但谁敢保证高纬度故事的结局如何呢。也许这个故事会有一个happy end,但如果不呢?或者,故事剧情里出现更多超乎世界规则的设定,当剧情结束之后,他们的世界此后的发展又该如何保障?

童锐很难说清发生命案与柯南这位主角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就像是在研讨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但不管两者间的因果关系如何,都有人真的为此付出生命。

一个死人总是带着太多细节,他脸上的皱纹、他冷掉的手指带着婚戒,他空洞看向出口的眼睛、他钱包里孩子的照片与给父母承办的亲属卡,但制造出一个死人、或者说,造成死人这个结局的故事塑造的高纬度剧情却单薄空洞。

当真实恐怖、又让人悲哀的场景与柯南解谜时那塑料的“规则”碰撞时,童锐总会有一种身处楚门世界的荒谬感,让世界彻底安顿下来的心也更加强烈。

他已经有了计划,却也忐忑,因为付出的太多,收获和结局却通往未知、或许并不完美。

不知付出是否能有收获,为了虚无缥缈的可能,他要为此预先支付生命,童锐也有些害怕了。

终于,降谷零的故事到了结尾,柯南和毛利兰都注意到了他,和他打招呼,毛利小五郎站起身,大嗓门道:“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呢?”

“这几天公司的事有些多。”童锐收起刚才沉思的表情,微笑道。

他看到此时无人注意的降谷零朝着他笑了笑,单眨了下眼睛,做了一个k,他原本有些僵硬的笑容也如冰雪般融化了下来。

童锐晃了下神,他突然明白自己不顾风险的计划究竟是为了什么,是降谷零,还有如降谷零一般他爱的、爱他的亲友,是为了这世界生而为自己活着的万般生灵,是为了这物质存在的天地,这个星球、这个真实存在,不是背景也不该作为剧情背景的、宇宙兆亿可能的奇迹。

那一刻,他在黑暗里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