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呀, 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毁了你啊……”

风暮染终于翻起身来, 红着眼睛大失所望地看向面前将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女人, 从她的瞳孔倒影中看到疯子一般的自己。

“你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那你现在好好看看, 我好吗?这是你满意的样子吗?”风暮染指着自己,声嘶力竭地控诉道,“毁了我的不是哪件事,分明就是你!我现在这样,还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吗?是你!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你非但没有一丝悔恨,反倒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哈哈哈,太可笑了……”

话音被哽在喉咙里,激烈的情绪,让他的气息变得紊乱,因此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结满了血痂的手再一次毫无知觉地用力抓挠着地面,鲜血再一次从新的创口涌了出来,这些微末的疼痛竟然让他心里稍微痛快了一些。

花寻之连忙上前扶住撑在地上咳得脖颈通红的风暮染,想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自残行为,却被一把推倒。

“滚!滚啊!”

花寻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风暮染,不可置信道:“阿染,你怎么……”

花寻之虽然及时掐断了话头,但是风暮染依旧但从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后面的话。

他突然笑了起来,可是眼角的泪却一滴一滴掉落在他沾满血渍的衣服上,迅速晕开。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风暮染用一种近乎万念俱灰的眼神看着她,“变成一个形容疯魔的精神病,变成一个可笑至极的垃圾,变成一个丝毫没有尊严没有风度的疯子……”

“是呀,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你告诉我,我到底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支离破碎的话语从他哽咽的喉咙里出来,像极了他手上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的血痂,光是听着他颤抖的声音,看着他无限哀伤的表情就觉得好疼。

“你以为我想吗?从小我就比别的孩子听话,考试永远第一名,学什么都别的孩子快……我很清楚你是个在这方面很有虚荣心的人,你和别人比不过丈夫,只能在比孩子上变本加厉。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成为别人难以企及,值得你炫耀的小孩。我在尽力弥补着你的遗憾,希望能尽我所能让你的人生尽量完整……可是你却要毁了我……”

风暮染双手蒙着脸抽泣了一会儿,这些天……不,不止,从小一直憋在心里压抑着的情绪顷刻间一泻千里,抽泣渐渐变成了失声痛哭,但是因为连日的精神折磨,他的体力很快就透支了,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花寻之从来没见过他哭得这般难过,也跟着哭了起来,想起曾经的种种,只觉心里疼得厉害。

她和丈夫很早就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她又是个极其要强的女人。风暮染是她一手带大,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甚至从另一面弥补了她婚姻的短处。

“对不起,阿染,真的对不起,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他平躺在地面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刺眼的白炽灯,“你是以所谓的‘正常人’的立场来审判我吗?就因为我喜欢男人,你就武断地将我评判为‘不正常’类别。大家都是同样的物种,都是人类,属于真核生物总界,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

“你凭什么以自己的准则来衡量我的属性?又有什么权限评判我的对错?你是我的母亲,这没有错,你可以行使作为母亲的抚养、教育、保护子女的义务和享受被赡养扶助、教育子女的权利。但是你没有对我人类本质上的定义权利。”

“‘正常’这个词太过宽泛,‘不正常’也是,只不过是一些自以为是的人类为了肯定自己,否定和自己相悖的人的说辞罢了。”

“哈,人类的劣根性吗?”风暮染苦笑一声,一颗眼泪从眼角钻进了鬓角的头发中,“喜欢扎堆,喜欢执法,喜欢共沉沦,喜欢所有人和自己一样平庸,不喜欢冒头的钉子,只要和自己不一样,只要与众不同就会被抨击,甚至被消除。”

“我累了,你走吧……”风暮染将手臂轻轻搭在额头上,刺眼的灯光依旧在头顶照得他很不舒服,于是他便翻了个身,继续缩成一团。

花寻之心痛地看了他良久,又将目光投向墙面,四面墙,基本上每一面都被画上了大片涂鸦,红褐色的血迹,让人心里发毛。

花寻之也从墙上的涂鸦里知道了答案,将风暮染关在这里除了刺激他的精神,半点也没有矫正他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