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臾将手伸进淤泥中,拔出缠住脚踝的东西,结果一看, 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那分明就是小寻的头颅, 而缠住他脚踝的是沾满血污的长头发。小寻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脱落, 从破裂的边缘可以看到整个皮肉下面都是蠕动的蛆虫。

唯独没变的是那双无神又诡异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望着他, 似乎要将他吞噬。

洛臾颤抖着手将小寻的头颅放在一旁的木板上,将头转了过去, 避开那双眼睛的直视。

“小寻, 很……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洛臾的声音微微发抖, 他演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以前我们经常坐在一起聊会去一个很好的收养家庭, 会有一个新家……会有爸爸妈妈, 会有好吃的饭菜, 不像在孤儿院, 经常吃不饱,还要挨打被罚……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

说着说着, 洛臾眼眶一热, 话被哽在喉头,他深呼吸等自己的情绪平稳后继续道:“你走了以后方方被领养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领养了, 如果真的被领养了, 希望不要像我一样。如果……如果没有真正的被领养……”

洛臾吸了吸鼻子, 也不挣扎了, 干脆坐下来抱紧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该你了。”小丑莫尔斯怡然自得地歪在椅子上, 一手撑在扶手上支着脑袋,仿佛胜券在握。

棋开半局,所幸宋岐南和风暮染都在他这边充当相和车,一路过关斩将杀出了一道血路。只是现在洛臾在小丑莫尔斯的手里,步步险棋,就算是唐戎一直刻意避开,他也心里清楚,现在莫尔斯可以默许他的走棋,一旦洛臾这颗棋子关系到莫尔斯的输赢,他也说不准莫尔斯会不会手下留情。

好在洛臾只是小兵,在行动上会明显的比其他棋子要更受限制,所以一时半会儿对他们还造不成威胁,但是一旦对方走到底线升变为后、车、马、象,或者与其他兵形成非常坚固的兵链,那小丑莫尔斯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让他变成自己手中的利剑。而他们的出棋也会因此畏首畏尾,变得更加被动。

唐戎看了眼一旁黑了屏的电视,这局棋两个人势均力敌,到最后一定是死伤惨重。

洛臾作为小丑莫尔斯王兵起步的一招要棋,本来就是为了诱导莫尔斯去吃他的,但莫尔斯避开了洛臾,吞了对方的象还以颜色。

揣摩清楚洛臾对于两人的价值后,他更是肆无忌惮地巧用洛臾这步棋强势进攻。

莫尔斯面不改色的沉思了片刻,祭出风暮染这步棋来牵制洛臾的同时给对面施压。

风暮染身上穿着白色病号服,被关在用铁门封死的病房里。

这间病房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是令人绝望的纯白之色,甚至连屋顶的灯都是嵌入式的,没有一丁点阴影。

白炽灯惨白的强光让任何一点儿暗影都无处遁形,更别提有其他颜色的东西出现了。

屋内除了风暮染的呼吸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如果仔细听,甚至都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细胞代谢的声音,睫毛落在地上的声音,眨眼睛的声音……

风暮染把可能会发出声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大脑短暂地分散注意力后,当他再一次乍然看见这入眼的白色时,好不容易被平稳下来的呼吸再一次乱了。

他闭了闭眼,双手试着拍了拍,终于有了一点儿响声,就这点儿响声,甚至也让他惊了一跳。

这样的拍手他也说不上来持续了多久,毕竟再这样的环境里,连声音和颜色都没有,更不要说静下心来去计算时间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像个真正的精神病一样做着奇怪的事情,仿佛是对外面那群自诩“正常人”的败类的一种肯定。

风暮染再也压不住自己愈渐暴躁的情绪,他开始疯狂的扯掉床单被套,把手边能抄起来的东西都仍在地上。人为干涉这造出来的星星点点的阴影并没有让他感觉好一点,甚至进一步刺激到了他脆弱的神经。

风暮染那双时常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癫狂,他走到墙边,双手扒在墙面上疯狂的抓着墙,直到双手的指尖被抓破渗出血,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笑来。

斑斑血迹印在墙上,被惨白的墙面映衬地十分刺眼,但在风暮染眼中要舒服的多。他用鲜血在墙上作画,让本就可怖的房间更加诡异森然。

一整面墙上画着同一个人的脸,那是一张英气飒然的男人的脸,看他英俊的面容,就知画他的人有多用心。

一张张脸,神态各异,却均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