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把自己关在药庐里一个多月,多少冷静下来,此刻自然察觉到,易韬圭把自己置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几乎是与整个朝廷为敌。

他本来过来是想要劝的,谁知一进来就听见这番话……私扣朝廷命官不说,还想把人恁死——

他这是人都站在悬崖边上了,还非要再往里走几步。

颜奚皱着眉大步走过去,待看清了易韬圭现在的情形后,却是一滞,原本劝阻的话也咽了下去。

易韬圭正呆呆地看着手中一个红色的锦囊,眼中俱是红色的血丝,下颌上的胡须更是久未打理、凌乱成一团,神情哪里有往日那般令人牙痒痒的嚣张,而是空茫又沉寂。

——哀莫大于心死。

颜奚看着便知道,易韬圭此时大概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这哪儿是往悬崖边上走啊?分明是半只脚掌都踏出去,还要往下倾身……自己找死呢、这是……

上司兼师兄作死,做人下属、师弟的总得拦着点,不过颜奚可不觉得自己能拦得住他——这世上能劝住这位大爷的,拢共就两人,一位已经仙逝多年,另一位……不久前也……

颜奚在原地站了一阵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不过,瞧着就要这么坐成雕塑的易韬圭,颜奚觉得,不管怎么说,把人带出去透透气,总没错的。

乔书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为何崔维同她说,去毅州是受了委屈了。

在毅州的那宅院已经是别致又宽阔,假山、池水、花鸟鱼虫一个都不缺。但和京里的大宅子比起来,那毅州的宅院真称得上一句简陋了。

乔书虽对这个世界的官制了解不多,但也明白在京中造这么一所宅子,绝非平常官员能办到的。

虽然崔维一再强调,这是因为临近京郊,地方偏了点,才能扩成这般模样,但乔书心里还是有底的。

但这宅子大虽是大,却空荡了些,特别是崔维顾念她有孕在身、又加上失忆,怕她耗费心神过度,将同各位官员夫人打交道的事情都给她推了。乔书每日看花看水的,闲得都快出毛病了,到底还是抵不住想要出府转转。

乔书刚提起想要出去看看,身边伺候的丫鬟立刻就开始打点,又同乔书说了几个好去处,西郊的桃李林、城东的花鸟桥、清巷的琴曲……她说了不少,但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城北的去处。

乔书这一准备出去,才骤然想起原主身上还有个名为燕北侯的大隐患,虽说打算避着这位青梅竹马的侯爷,但乔书猛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燕北侯府的具体位置。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乔书却一眼就在方才拿出来的舆图上锁定了一个位置。

乔书:……这毫不意外的感觉。

——她甚至都不想去跟人求证了。

乔书最终圈定了京城西南方向的桃李林……她本就是出去透透气,倒没有哪里是一定要去的,这个桃李林与燕北侯府完全是两个方向,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

那边,颜奚连拉带拖地,将易韬圭带出了府。若是平日里,颜奚自然拉不动他的,可如今易韬圭身子虚得很,又没什么反抗的意思,游魂似的被颜奚带了出来。

颜奚看他这脚下发飘的状态,怕是连马蹬都踩不住,他也不敢让他上马,熟门熟路地吩咐人去拉了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