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禄毫不领情,马刀又再砍到,他的手下也纷纷扑了上来,还分了七八个人去捉纳兰明慧,杨云聪暗叫“不好!”心想这事不能善休;猛然展开轻灵迅捷的身法,“在刀枪缝中,钻来钻去。举手投足之间,把三十多条大汉都点了穴道;连孟禄也在内,或作势前扑,或举刀欲砍,都是个个动弹不得,好像着了定身法一样,定在那儿。纳兰明慧在车上纵声娇笑,杨云聪却有苦说不出来,这真是误会加上误会,不知如何才能收场!

猛然间,纳兰明慧高声叫道:“清兵来了!”杨云聪跳上车顶一看,果然远处尘头大起,杨云聪急忙跳下,高声叫道:“你们赶快走吧,清兵势大,让我在这里给你们抵挡一阵!”说罢又像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穿来插去,片刻之后,又给那些人解开了穴道,孟禄冷笑道:“我不领你的情、跨上马背;带了队伍,径自驰去。

杨云聪拔出短剑,准备清兵一到,将纳兰小姐的身份说明,自己马上突围,去找飞红巾解释。正盘算间,那队清兵已杀了过来。前头跑出两个人,杨云聪起初还以为是清军的军官,近处一看,始知不是,清军在后面放箭,这两人挥剑拔打,时不时还回身厮杀一阵。又再奔逃。

清军越来越近,杨云聪已看得分明,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儒生打扮,武功极高,女的二十来岁,身手也是不弱。杨云聪心中大喜,这女的自己不认得,男的却是自己的好友,武当派的名宿卓一航,据师父说,他也是因为中原糜烂,方万里投荒,隐身漠外的。师父还说,他内功精湛,年近六旬,看来还像三十余岁。杨云聪在天山时,曾屡次见过他,他并不以长辈自居,硬要杨云聪以兄弟相称。杨云聪当然不敢,后来才知道,他本来要拜晦明禅师之门的,晦明禅师因他早已是一派大师,不愿居为尊长。因此卓一航和晦明禅师的交情是近乎师友之间,而卓一航和杨云聪的交情也是介乎师友之间。

杨云聪一见卓一航被清兵追赶,舞起短剑,便迎上去。卓一航这时也认出了杨云聪,大喜叫道:“老弟,你和她敌住后头那四条兔息。我去杀散清兵。”一回身,就向敌人冲去,杨云聪抬头一看,只见那队清兵,由四名军官带领,为首那人竟是以前在沙漠中和楚昭南合斗自己的纽枯庐,这时忽然听得背后纳兰小姐叫了一声,纽枯庐面前有异色,杨云聪无暇追问,龙形飞步,剑随身走,一缕青光,刷的向纽枯庐刺去!

第十六回 多铎说亲

纽枯庐举丧门挫一挡,杨云聪闪身直进,短剑疾如风卷,“喀嚓”一声,把纽枯庐一个同伴的兵器削掉,旋身一掌,又把另一名军官震出数丈以外,第三名军官手使丈二长枪,重七十二斤,奋力一挑,猛的撅来,杨云聪避开枪尖,左手疾伸,一把掳着枪杆,喝道:

“倒!”不料那军官是清军中出名的大力士,虽给杨云聪扯得跄跄踉踉,直跌过来,却井未倒下,犹在挣扎,尚想支撑。纽枯庐乘势疾审过来,丧门挫一招“仙姑送子”,直扎杨云聪的“分水穴”,左掌更运足力气,猛劈杨云聪右肩,杨云聪大喝一声,长枪猛的往前一送,那名军官禁不住杨云聪的神力,惨叫一声,虎口流血,给自己的长枪撞出数丈以外,登时晕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杨云聪口身一剑把丧门挫撩上半天,反手一掌又迎个正着,纽枯庐在关外号称“铁掌”,竟吃不住杨云聪掌力,身子像断线风筝一般震得腾起三丈多高,倒翻出去,幸他武功也有相当造诣,在半空中一个跟头,落在乱军之中,抢路飞逃。

这时卓一航和那个少女仗剑扑入清军之中,双剑纵横插霍,把清兵杀得鬼哭神嚎,如汤泼雪,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一大队清兵霎时消散,草原上又只剩下杨云聪等四名男女。

卓一航道:“云聪,想不到你功力如此精进!”杨云聪道:“还望师叔教诲。”卓一航望望车上的纳兰明慧,颇感惊讶,杨云聪生怕他滋生误会,急忙说道,“她单身一人,离群散失,流浪大漠,我想把她送回去。”卓一航道:“应该!说来凑巧,你送人我也送人。”

说罢替杨云聪介绍道:“这位姑娘是我故人的女儿,名唤何绿华,我要把她送回关内。日后你若见她,还托你多多照应。”说罢把手一举,与杨云聪匆匆道别,各自赶路。杨云聪看卓一航眉目之间似有隐忧,而且以他和自己的两代交情,若在平日,一定不肯就这样匆勿道别,纵算在百忙之中,也会一叙契阔,而现在他却连师父也不提起就走了,这可真是怪事。

他想不透像卓一航武功那样高的人,还有什么忧惧。他却不知卓一航此次匆忙赶路,乃是怕白发魔女来找他的晦气。

卓一航与白发魔女之事暂且不提,且说杨云聪与纳兰明慧再走了几日,到了伊犁城外。

这时纳兰明慧已完全康复,轻掠云鬓,对杨云聪笑道:“你入城不方便了,晚上我和你用夜行术回去吧!这辆马车,不要它了!”杨云聪心如辘轳,有卸下重担之感,也有骤伤离别之悲,半晌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走了,你多多保重!”纳兰明慧一把将他拉住,娇笑道:“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你一定要陪我回去。你不用害怕,我们的将军府很大,你不会见着我的爸爸的。我有一个妈妈,对我非常之好,她住在府里东边头的一个院子里,独自占有三间屋子呢!委屈你一下,我带你见她,要她认你做远房侄子,你不要乱走动一包没有人看破!”杨云聪摇摇头道:“不行,我还要去找哈萨克人。”纳兰明慧沉着脸道:“还有飞红巾是不是?”杨云聪正色说道:“是的,我为什么不能找她?我要知道她们南僵各族打完仗后,现在在什么地方,是怎么个情景?”纳兰明慧又伸伸舌头笑道:“大爷,一句活就把你招恼了是不是?”谁说你不该去找飞红巾呢,只是大战之后,荒漠之中,是那么容易找吗?不如暂住在我这儿,我父亲的消息灵通,各地都有军书给他,他一定会知道南疆各族在什么地方的,我给你打探,把军情都告诉你。到你知道你的飞红巾下落时,再去找她也不为迟呀!”杨云聪“呸”了一声,但随即想到,她说得也有道理。就趁这个机会,探探敌人的情形也好。

那晚纳兰明慧果然带他悄悄进入府中,找到奶妈,一说之下,把奶妈吓得什么似的。但这个奶妈庞爱明慧,有如亲生,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了,但奶妈也有条件,要杨云聪只能在三间屋内走动。杨云聪也答应了。第二天一早。纳兰明慧又悄悄溜出城外,驾着马车回来,她见了父亲之后。谎说是从乱军中逃出来的,纳兰秀吉一向知道他女儿的武功,果然不起疑心。

一晃又过了半月,纳兰明慧还没有探听出飞红巾和她族人的下落,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却像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郑重压又一次的使她陷入痛苦的混乱之中,就像上一次自己怀疑杨云聪爱上了飞红巾那时候一样,这种心头的重压怎样也不能消除。

上一次在她心头造成重压的是飞红巾的影子,而这一次却是一位将军府中的贵客!

在她回来之后十多天,将军府中到了一位远方来的贵客,这位贵客叫做多铎,今年仅仅二十五岁,可是已被任为定远将军,官职比自己的父亲还大。而且,不单单是年少高官,他还是一位亲王的儿子,在皇帝跟前甚为得宠,那是纳兰秀吉远比不上的。但多铎之能够年少高官,却并不是全靠他父亲的力量,他乃是旗人中数一数二的好汉,自小就能拉强弓,御驾马,骑术剑术,在八旗兵中首屈一指。三年前他随皇帝西征,平定了准噶尔和大小金川,莫名远播,满朝文武,谁都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