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仅愣怔片刻,似是不慎丢失了珍宝般焦急,慌不择路地便要下榻,可因为行动不便的双腿,只换来狠狠地摔倒在地,他心生恼怒,不知是在气那双腿,还是在气自己,随手扯来软枕砸到地上,软枕绵软无力的坠落,他的怒火未能如愿发出来,又梗着声音叫“承安”。
在外间守夜的承安闻声忙进来听命,眼见他坐在地上,立即上前去扶他。
他不顾席地而坐的难堪,怎么也不肯配合着起身,死死抓住承安的手臂,哑声嘱咐:“有一件事,你亲自去做,天一亮就动身去遥州,给本王寻个人带回来。”
承安垂首应是,又问:“不知王爷让属下寻谁?”
裴瞬半阖下眼,遮住眸中翻腾的暗涌,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道:“先帝跟前的三等侍卫李申武,当年负责抄斩姜家之人。”
提起姜家,承安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默默将他扶回榻上。
他的失魂落魄毫不掩饰地落在面上,承安犹豫再三,终究是忍不住开口:“王爷舍不得姜姑娘?”
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人,轻而易举地猜中了他的心思,他有种被切中要害的狼狈,抬头睨承安一眼,兀自撑起自以为的强硬,“本王又仔细斟酌了番,她的命是本王救回来的,要留在哪里自然也由本王决定,白白将她给了皇帝,岂不是做了赔本儿买卖?”
寿宁宫内,姜涟已经等候良久,传她前来的太后娘娘仍未现身,她本以为又像头几回一样,不过是要来来回回的磋磨她,倒不曾多想。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披罗戴翠的太后才经杨宜搀着从内殿出来,她忙要下跪行礼,却被太后拦住,“快不必多礼,坐吧。”
姜涟低声应是,接过侍女递来的圆凳,待太后在软塌上坐定,才略显局促的坐下了。
太后面上带笑,像是寻常家中长辈般和气道:“近些日子总想叫你过来,问问你在宫中可还习惯,一直不得机会。”
姜涟暗道她今日是要算算自己不听她命令的账,开口先是认错:“谢娘娘关怀,上回您特意让杨公公去关照奴婢,奴婢却不得空,还想着来给娘娘请罪呢,望娘娘……”
“那算不得什么。”太后出言打断她,也不顺着往下说,只笑意盈盈的打量她,目光从她的头顶一点点延伸到脚底。
姜涟被她盯得心中惴惴,尽力舒展着笑脸。
太后将头转向杨宜,啧啧出声,“本宫瞧她,是越瞧越欢喜,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杨宜随声附和:“想来是太后娘娘和姜姑娘投缘呢。”
“正是、正是。”太后朝她招招手,等她走近了,兀自拉起她的手,温声道:“今儿叫你来不过是想同你说几句贴心话,叫你陪陪本宫,一会儿有来为本宫斗鸡的,你也不必拘礼,守着本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