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州而来的人,六七分相熟的脸,熟悉的卧鹿项饰,以及画上人牵扯到的事情,样样都让她又惊又惧,平日里压制着的郁结之气,这会儿开始不断往上翻涌,她下意识的抬手按在胸口处。
“姑娘,是不是冷得难受?”银月瞧见她的动作,忙催促她进屋去,“姑娘先进去,奴婢在这儿替姑娘候着王爷。”
姜涟摇摇头,只道:“再等等吧。”
“这外头可太冷了。”银月嘴上嘀咕着,将双手放到自己后颈捂热,又不停地搓了搓,才伸手轻覆在她面上。
不知道是不是脸冻的太凉,温热的掌心落到面上,竟有些滚烫,姜涟垂首看着银月发红的手背,只觉双眼酸涩。
模模糊糊地想起幼时,她父母受高人指点,为了保住她体弱多病的弟弟的性命,无奈忍痛将他过继到舅舅家。
在送走她弟弟的那夜,也是这样的寒冬腊月,她母亲让拦在门外的她最后看她弟弟一眼,她盯着他发红的小脸儿,也是像银月那样,将自己的双手搓了又搓,才敢小心翼翼的在他面上碰了碰。
碰完的感触早已经忘了,但她到如今还记得,当时的她是如何认真的记下他的模样,并将他脖颈间的卧鹿白玉紧了又紧,生怕自己会忘记唯一的胞弟。
过了这样久,她一直想着他,甚至因为家中遭难庆幸父母当年的决断,可却没想到姐弟离得最近时是现在这个时候。
想着,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她忙躲开银月的手,以袖掩面匆忙拭了拭,又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竟被雪迷了眼。”
长廊下连雪沫子都飘不进来,银月看了看她,却没有戳破,随口说几句玩笑话岔开了。
不知又往门口望了多少回,终于等到裴瞬回来,姜涟忙迎出去,却又不敢走到他跟前,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怯怯地叫了声“王爷”,声音似乎还在打着颤。
落雪迷漫,裴瞬抬头扫她一眼。
被宅院框住的四角灰蒙蒙的,窥不见丁点儿天光,她站在那儿,迎着簌簌而下的细雪,面色发白、眼眶泛红,一副可怜相。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交织的眼睫落下阴影,几乎遮住大半的情绪,叫人猜不透心思。
可是未直接出言叫她离开,已算是大幸。
姜涟稍稍放松,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内,又叫银月取来备好的食盒,自顾自地张罗:“我煨了些苏叶粥,给王爷驱寒。”
裴瞬并不应她的话茬,抬高下巴任由承安给他解去大氅,又朝候着的侍从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