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见事已至此,江湖客们仍愿出手相帮,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忍不住道:“大侠!若是秋娘走了,你们——”
梅映寒道:“我们自有手段。”微微一顿,“只是我与争流要留在这边,好应对水鬼。送女郎的事儿,只能交给你了。”
蒋伯把秋娘当半个女儿看待。又已经见识过两个江湖客的神通,此刻听了他们的话,虽仍有不放心的地方,却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
他唯独在意一点:“大侠,秋娘当真走得了吗?若那水鬼来了,发现秋娘不在……”
梅映寒看一眼旁边颤颤巍巍的王有田,“我们自能给他一个‘新娘’。”
这时候,白争流也已劝得秋娘稳定心神,重新生起对活命的渴望。
恰好听到情郎的话,他顺梅映寒目光看过去,一样见着王有田面容肿胀带血,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二人的样子。
白争流霎时心领神会。又有些好笑,想:“原来映寒也有这样促狭的一面。”
只是这份“促狭”,落在王有田身上又很应该。故而白争流微微一笑,有意换了亲切口吻,对着王有田开口:“既然老爷子当真很想与‘荣王’攀这份亲,不如亲身上阵。”
听了这话,在场其他人先是一怔,随即各有反应。
蒋伯大笑,秋娘亦克制不住地勾起唇角。王有田却与这二人截然不同,一息工夫,他已经接连叫出五六个“不”字,还喊:“我一个老头子,你们莫要乱来!若是荣王发怒——”
白争流维持着原先的笑意:“自然有‘王妃’来安抚。”
王有田猛地哆嗦。
都是男人,他哪里不懂得?若“王妃”是自家女儿那样年轻漂亮的小娘子,让盛怒中的荣王压下怒火,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可若是自己……
方才拿来威胁蒋伯的话,这会儿尽数落在他自己身上。王有田坐在地上,身体不断后缩,想要逃走眼前恶鬼修罗似的两个江湖人。可小船后舱拢共就那么大,他又能躲到何处去?
顷刻之间,王有田就被白争流抓住头发拽到面前。垂眼看看这形貌惨烈的老头子,刀客颇嫌弃地撇了撇嘴,取出昨日从秋娘那里得到的耳环,捏住圆球上方的挂钩,道:“映寒,帮我一下。”
便有情郎动手,扯开王有田的耳垂,将那又干又皱巴的一层薄肉扯开、绷紧。白争流笑了声,拿起挂钩,朝男人绷紧的耳垂肉扎了下去。
荣王给秋娘的毕竟只是耳环,不是凶器。是以挂钩前段并不尖锐,反是颇为圆顿。
偏偏这份“体贴”落在王有田身上,却让他受了极大苦难。为将圆顿的挂钩戳进王有田那没有耳洞的耳垂,白争流用了颇大力气。指尖下摁,皮肉承受不住这份力道,以挂钩尖端为中心,朝四方裂开……
第一个耳环被摁上王有田耳朵时,男人猛地一哆嗦,紧接着,小船后舱响起一阵水声,又带出股腥臊味儿来。
白争流微微拧眉,把鞋子朝一边挪开。同时快、准、狠地把第二枚耳环朝王有田另一边耳朵上压了下去,动作之间,同样弄得沾上一手血。
不过白争流并未在意。他甩了甩手,示意情郎松开王有田。这么一来,男人身体就软绵绵地倒在了船舱地上,同样也倒进了那一滩热乎乎的黄色水渍当中。
这时候,白争流已经转过头,对旁边蒋伯、秋娘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走。”
蒋伯咽了口唾沫,郑重点头。秋娘则抿抿嘴巴,小声说:“伯伯,你还是留在这边。”
谁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人,秋娘知道。
看着那两枚耳环到了王有田身上,女郎是痛快。可痛快完了,她心头又升起隐隐的烦忧来。
万一这不顶用呢?万一那水鬼还是能找上自己?……左右都是一个“死”字,秋娘已经看开。但是,她不愿意让蒋伯伯、蒋伯母多受牵连!
女郎情真意切,蒋伯听在耳中,又有动容。
“秋娘,”他看着女郎,是在看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小辈,也是在透过她,看此前被卷入水中、没了性命的儿子,“你莫要劝了。
“没了顺哥儿,我和你伯娘本来也觉得日子没意思。若是再没了你,我们可真是不用活了。”
秋娘:“蒋伯伯……”
“好了。”蒋伯深吸一口气,“大侠不是说了‘事不宜迟’?我去叫你伯娘,你快些收拾细软。莫要多拿东西,咱们走得越快、越轻便越好。”
秋娘咬牙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