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不是给他们省力。野道崎岖,说不准什么地方就有一颗尖利石头候着。躺着不动,用不了一柱香工夫,人就要被磨破衣服、磨破血肉。许、汪两个吃了苦头,很快不敢想着“躲懒”。可以马车的速度,他们想爬起来跟着跑,也是件费力的差事。
不夸张地说,回到县城的时候,许、汪已经不成人形。
这也就算了,还有百姓在道路两边围观。见新上任的县令早上出去,到黄昏,拖着两个人回来。一个个的,都起了极大好奇心,打听:“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对,这两个人,是犯了什么罪过?”
褚县令没回答,却有衙役开口:“是两个拐子!害了不少娃娃。都还不到六岁呢,家里人该有多恨啊!”
因县令大人私下吩咐的一句,衙役没提女郎们的事儿。几匹快马后面,女郎们在的那辆车子也把窗户关得严严紧紧。倒是孩子们那辆车,窗户开了一点儿透气的缝隙。偶有百姓看过去,角度巧了,就能看到一两个怯生生往外面看的小孩儿。
心登时就揪起来了!果真是四五岁的娃娃。看那小脸,都饿瘦了。
百姓们义愤填膺,再看许、汪两个,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
谁家还没个孩子呢?若在为人父母的心头排个“最该死的人”排行,贪官污吏兴许都要往后推推。最让他们欲剥其筋、拆其骨的,一定是拐子!
许、汪两个原本还在悄悄庆幸,总算进城了,这儿不能快马狂奔,自己也能安生些走路。结果还没安生两步,“啪嗒”一下,脑门儿上碎了个臭鸡蛋。
紧接着,烂菜叶也来了,正挂在头顶。
马车里,小孩儿们看着这一幕,纷纷笑了出来。
百姓们像是受到鼓舞,扔臭鸡蛋都更加卖力。还有人喊:“好孩子!如今你们得救了,家里人马上就来接你们,莫要慌张害怕!”
车上小孩儿就回应:“不怕!”
声音传到前面女郎们的车上,原本因手上再没事情做,又开始胡思乱想的女郎们都是一怔,随后又笑了。
“陈姐姐,”有人问陈娘子,“咱们也能有家人来接吗?”
陈娘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若是无人来接,你们打算怎么办?”
女郎们一怔。
隐隐约约的话音,透过马车的门窗,落入外间白、梅两个耳中。
倒不是有意探听,只是他们的耳力的确超过寻常人很多。
再有,两人救了人,自然是想要自己救下的人日后也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因为这个,他们才在灵源城之事尚不明朗的时候毅然暂停了行程,与褚县令一起返回城中。预备等孩子们、女郎们的去处都有个章程了,再再度动身。
如今女郎们说起,白、梅自然在意。
两人默默骑马,察觉车内安静了良久,才又有人声。
有人讲:“我爹娘已经在给我说亲了,偏偏遇到这等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家要我。”
也有人说:“我家那边最看重女郎名节。早些年,有一个姐姐洗澡时被村中混混摸进屋中……那之后,她爹娘不顾混混家徒四壁,依然逼迫她嫁人。我偶然从阿姐与那混混家中经过,便听到里面听到阿姐的痛呼声。那混混不仅从前欺负她,成婚之后还打她。可她带着孩子回一趟娘家,总待不上两天,就又要被送回去。”
“我家……”
“我家那边也……”
“陈阿姐,”有人问,“你呢?”
陈娘子沉默片刻,“我也不知晓。”
车外,听到这些话的白、梅心头沉沉。一直到回了县衙,眉宇都是拢起的。
而这时候,褚县令已经在审许、汪两个了。
有江湖客昨夜让他们写下的内容做对照,审讯进度很快。文书官在一旁飞速记录,不多时,就把两人的罪行、女郎与孩子们的故乡,连带两个罪魁前面卖过人的地方都清晰整理了一份出来。
经历了与汪姐一同被拖行的一路,许勇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战战兢兢地在自己的供词上签字画押,就被收入牢中。只等褚县令写折子递出,陈明两人所犯罪过,接下来就是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