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白争流一眼扫过去,看到很多昨晚下课后还留在班里不走,被招呼之着下注的弟子。买了丛霄的自然一心期望李首席宣布一句“你调出的所有香都准确无误”,朝其他人下注的则面色凝重,暗暗嘀咕“出错”。

也是。如今来看,速度上丛霄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他人再想胜,可不是只能求一个丛霄出错?

可惜丛霄并未如后者们所愿。李首席先是拿着纸页看了片刻,又端起青年装着调好香粉的小蝶,在鼻下轻轻闻嗅……按理来说,香自然是要点燃,才能激出最清晰的气味。但眼下情形不同,做香师的也一个个都是嗅觉灵敏之人。只花了片刻,李首席面上便浮出薄薄的笑意,道一声:“不错。”

丛霄依然稳重。没说话,只是朝李首席供一拱手。

场外多了稀稀拉拉地叹气声。不必说,自然来自那些输钱的。

至于赢钱之人,他们是高兴,但也没有那么高兴。说到底,买了丛霄的人实在太多,他们这会儿胜了也分不到多少银两。

唯独庄家,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笑意,还劝周围人:“你们一个个的,都叹个什么气。嫌现在赚的少啊?没关系,后面首席下场了,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状况了。”

他们在这儿或是欢喜,或是发愁。另一头,江湖客们的情绪则截然不同。

几人正意识到另一件事:“不过,这么多游魂里,并没有哪个穿着红衣服。”

讲这话的时候,白争流、梅映寒再度将灵气抹上眼睛。从场上到身侧,他们一个个香师、弟子地看了过去,终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属实不应该。

要知道,他们如今看到的已经不是诸人或紧张、或笃定地调制香粉的样子。而是一个个面容僵硬的游魂,机械地站着、坐着。

可一眼看去,别说新郎衣服了,连个服装稍微鲜艳一些的都没有——也和御香坊的规矩有关,虽然没有统一制服,但一般来说,当弟子的只能穿素雅的青色、灰色长衫,做了香师能多些花样,到首席这一级才能自由自在地选自己喜爱的衣服。否则的话,就是“不务正业”。

白争流喃喃说:“莫非御香坊还有人没出现?”

以现有状况来判断,似乎只有这种可能了。

梅映寒沉吟片刻,分析:“御香坊起火的时间就在大比之后不久,若真有娶嫁之事,应该是早前已经定下,之待办礼。这事儿,依然要朝着旁人打听。”

白争流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有人为准备成亲之事,没有参加大比,也是有可能的。”一顿,“不过,这么一来,那人怕是与丛霄、周首席都没关系。”

梅映寒:“双管齐下吧。咱们遇到过的那些鬼境,孟娘子是因怨,常老鬼是因贪。无论哪种,都算是深重执念。若真有人前脚成亲,后脚命丧火海,因此生仇,也不是怪事。”

白争流:“也是。”叹气,“你这么说,我倒希望此人从未害过什么人,此前那些失踪的消息当真是误传。如此一来,新郎官日后安安生生投胎,好歹图谋个来世。”

梅映寒:“到时候便知晓了。”

白争流点头。

两人算是说定。想想这会儿朝庄家、下注弟子们提起“有没有人近日要成亲”未免突兀,他们便暂时将话题压了下去。直到比赛结束,一行人再回斋舍,他们才有意无意地和于君寒提起:“丛霄日后必成大器,也不知哪家女郎能与他结两姓之好。”

这是个比较安全的说法。从孟文光待丛霄的态度来看,后者多半是不曾定亲,更不可能已经成婚的。以他作为切入点,恰好能够避免掉“明明面前的人家中已有妻室,自己却茫然问话,导致被游魂看出不对”的问题。

于君寒顺利通过第二轮比试,正是又高兴,又忐忑的时候,这会儿也乐意说些别的分散心神。听完白争流的话,便笑道:“无论是哪家,都定然是好女郎。”

“这倒是。”白争流笑着回应。往后一点点引着话题,从丛霄说到其他年轻弟子。几轮话过去,终于说到那最关键的一句。

“如今,”刀客道,“我忽而是迫不及待,想要喝口喜酒了呢。”

按照几人的想法,白争流这么说完,于君寒就应该接口,道“也不用多待。过些时日,某某人不就要成婚了吗”。

可是没有。

于君寒仅仅是赞同地点头,“正是!喝口喜酒,喜庆喜庆。”转而托起下巴,很有那么几分少男慕艾的滋味,“也不知道我娘是否给我相看了好女郎。他日我也成亲,嘿嘿!”

江湖客们:“……”

他们难以想明这个答案。“新郎官儿”和丛霄、周首席没关系,这无所谓,大不了他们兵分两路,分别调查。可压根没这么个人?那宝儿拿回去的木樨香粉究竟是从何而来?

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个活人,而非怨鬼?他们从头到尾都弄错了?

四人的脑袋皆乱糟糟的。花了好一会儿,梅映寒终于慢慢吐出一口气,还算镇定地笑道:“我们几个皆与外界来往不多,真想喝喜酒,也得等坊中有人成婚的时候了。只是不知这一等,又是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