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表情一僵。
他跟着踟蹰起来。半晌,却又咬牙道:“依我看,是你们都想多了。”
其余人一起看他。
傅铭原先只是被昨晚的经历骇到,希望尽快逃离这鬼宅。想达成这点,比起虚无缥缈的“黄小姐也许是别的性情”,当然还是“人人都那么说,且如今还有道长和尚留下的东西作参考”的常宅旧事版本更受他青睐。
可到后面,他竟是真的把自己说服了,越讲就越是笃定,道:“窑工偶然烧出什么好东西,往后却再难复刻,得花个十年、二十年来研究的状况也是有的。黄氏屋中的五彩瓷,兴许就是这种状况呢。
“一样好东西,商人竞价抢走也就是了。可要贡入宫中,或是扬名兴起,总得有了能呈上的一套流程。照我看,黄氏屋里的五彩瓷就是这种情况。”
顾邈听着,咬咬嘴唇,脸上也有意动。
傅铭:“你我如今也能看到,这屠户并未丧命,只是被吓了回来。他满口都是‘鬼’啊‘鬼’的,吓他的十有八九就是柳氏毒妇。所以我前面那重回过往的想法并未有错,常家那些小厮管家也没什么诡异之处,还是前面想得太多。”
最重要的,他吃下肚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问题!绝对!
九王爷的话落入诸人耳中,王氏最先忍不住,皱眉分辩道:“柳家娘子还给了我等提示……”
傅铭就等她这句,当即问道:“你如何就知道那是提示,而不是柳氏想将帕子夺走?”
王氏眉头愈紧,“照常老爷的说法,柳氏该恨极了他。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好好藏着常老爷的手帕?一定还有隐情。”
傅铭“嗤”地笑了声,“隐情?面对不与自己同心的男人,这些女人又爱又恨,总还是希望自家男人回心转意罢了。”
他从小长在深宫,看多了此类宫怨情形。妃子们盼皇帝停驻,又怨皇帝薄情……不外如是。
王氏嗓音太高:“你又不是柳氏,”甚至不是女郎,“如何笃定至此?!”
傅铭反问:“我不是柳氏,但我见了不知多少‘柳氏’!好,你既与我想法不同,倒是说说,在你看来,接下来要如何做?”
王氏:“我……”
她说不出来。
是啊,对“黄小姐真性情”的推断原本就虚无缥缈。被傅铭这么一解释,更是完全落不住脚。难道真的要忽略摆在眼前的那么多线索,去追寻一个飘摇若浮萍的假设吗?
王氏作为与柳氏出身相近之人,对柳氏很有几分同情。也因此,她更希望柳氏无辜,或者至少没那么暴虐滥杀。
所以王氏本能排斥常老爷、安伯等人口中的“柳氏毒妇”一说。得知黄小姐的性情有疑点后她紧接着想到“也许柳家娘子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儿也有水分”。
可现在,或许傅铭的说法才是对的。
王氏略有失神,忍不住去看旁边的白、梅两个,想要从他们那里寻求一点支持。
白争流想了片刻,却道:“也不是没有道理。”
傅铭得意,下巴都抬起些。
王氏则是失望,同时想:“既然白郎都这么说了,约莫就是我错了。”
白争流却又道:“不过,总归常老爷这会儿没拿他那些符纸法诀来寻你我,你我不如再在常宅转转。”
傅铭倒是不反对这点,只说:“转?去何处转。”
白争流想了想:“账房?”
他不懂这些大户人家的情况,却也能凭常识判断,账房是能发现一家当中最多秘密的地方。
至少这话一出,顾邈的眼神当即亮了亮。只是又有苦恼:“这下是真不认识路了。”
没关系。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外面就传出一道嗓音。
原来是天色亮起,安伯又来叫他们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