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没有壁炉旁边温暖,曲砚已经换上了厚被子,狼皮糙肉厚,仍旧睡垫子就行。
床头柜上点起一根矮蜡烛,烛光昏黄,狼歪着头看着曲砚的动作。
他从轮椅一点点挪到床上,怀里抱着的毛毯叠得整整齐齐,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在身后披散下来一点,隐隐约约能窥到一块细腻白皙的脖颈,狼移开了视线。
曲砚的影子投在墙上,在光影间浮动出一幅清雅温暖的画。
狼的心脏又疼了一下,疼痛转瞬即逝,快到它只以为是个错觉。
它昨晚做了一个梦,在空寂的树林里,四野尽是枯枝和寒风,它做了一个模糊而短暂的梦。
梦中是曲砚,各种模样的曲砚,他在笑或是皱眉,狼在梦中不太清醒,但还是隐约间发现梦中的曲砚和它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它不知道造成这般差别的缘由,它只觉得茫然,它好似很久以前就认得曲砚,比它想象得要早很多,可为什么它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梦太过短暂,狼很快就醒了过来,天光破晓,一朵雪花落在它的鼻尖。
下雪了。
它想快点回去见曲砚。
见了曲砚,那些茫然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狼的头脑很简单,管它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曲砚,只要曲砚一直会是他的就行了。
它在山林间见过许多动物,耳鬓厮磨的鸟、树枝上蹦跳的松鼠和结出巨大蛛网的蜘蛛,无数次日出日落,再美的风景再矫健的生命力,都不及此时此刻曲砚投在墙上的影子。
曲砚掀开被子,鬓角微乱的发被他捋到耳后,他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狼,轻声开口:“发什么呆,刚才的事还没过去,狗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要知道的。”
不管狼听不听得懂,他都要说,狼最近放肆得让他头疼。
烛光忽闪,是狼陡然靠近,它是山野间的王,是自由的、充满力量的斗士,它的眼睛从不温顺,看过来时像在看猎物般充满肃杀之气,然而就在今晚,它低下了头,深邃的目光中透露出的不再是杀戮和冷酷,而是温驯的讨好,它学着狗崽的样子,张开嘴含住曲砚的手指。
撕咬猎物的犬齿小心翼翼地收起,它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尾巴轻轻摆动。
如何才能留住一个人类?狼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第二天小毛和狼一起钻进山林,花了两个小时才回来,他没有回家,反而直接跑去找曲砚。
曲砚仍旧待在壁炉旁烤火,小毛气喘吁吁,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狗、山里有只狗,死了!”
他说得颠三倒四,曲砚猜测到什么,但没有打断他,静静等着他的话。
小毛继续说:“那只狗长得和毛毛一样,肯定是毛毛它妈。”
“毛毛?”
小毛挠了挠手心,“狗崽的名字,我给它起的,叫毛毛,和我一样。”
看来小毛确实很喜欢狗崽,曲砚点了点头,“是狼带你过去的?”
“是啊。”小毛应道,“它早上非拽着我往山里去,我以为它又捉到猎物了,上去一看才知道是只死掉的黑狗。”
“我在林子里挖了个坑,把黑狗埋了,等以后毛毛长大我再带它过去看。”小毛絮絮叨叨,“我猜可能是因为黑狗死了,狼才把毛毛带回来的,但我刚才又想了一下,难道毛毛是狼和黑狗的孩子?”
曲砚:“……”
狼趴在地上,转动眼珠看了眼小毛。
小毛毫无所觉,“可是毛毛长得和狼一点也不像,我肯定猜错了。”
曲砚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方予总被小毛惹得抓狂了。
今年冬天的雪很多,随着天气渐渐回暖,一声春雷过后,春天带着暖潮而来。
小毛和毛毛在草坪上扔球玩,度过一个冬天的狗崽长大了许多,远远看着像一只圆滚滚的煤球,小毛高高抛出手中的球,毛毛就甩开四肢去追,浑身上下都是不加掩饰的活泼。
小毛向趴在草坪上睡觉的狼发出邀请:“狼也一起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