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血。
想到这他觉得有点心疼,可能心理方面的缘故,他觉得更疼更晕了,他活了这么大,虽然经常受欺负,但是流血还是少有的事儿,如今糟了那么大罪,想想就觉得心疼,自己替自己心疼。
院子里传来了中年男人的说话声,这声音他虽然陌生,可是猜也猜得到就是他爹王阳了,说来他对他这个亲生父亲却是完全陌生的,他妈宋英说他是见过的,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可是跟很多年纪一大点就记事儿的孩子不同,宋安非从小就记不住人,对王阳,他毫无印象,只记得貌似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相貌倒是挺好的,不然宋英也不会那么爱他。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一看,先看见的是秀儿,后头跟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看打扮就是胡郎中了,胡郎中放下肩上的医药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眯着眼透过老花镜看了他一眼,说:“还好,伤得不重。”
“我看他流血流了好多,好吓人。”秀儿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给他额头上洒了一点止血散。”
“你那么做是对的,”胡郎中说着,就开始给宋安非处理伤口,宋安非疼的直抽气,胡郎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秀儿,声音忽然放低了,问:“这娃子是谁啊?”
“我是平头老百姓,被他们劫了。”宋安非不等秀儿回答,就自己说了一句,那胡郎中立即看了他一眼,不作声了,似乎颇为忌惮这些事儿,宋安非心里头也有自己的主意,他不想亲口承认外头的那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对他只有怨恨,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王阳这辈子想听他叫一声爸爸,那死都不可能。想到这他心里头一阵不是滋味,伤口的疼痛让他细而柔顺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眼皮子抑制不住地抖动,他咬紧了牙关,脸色瞬间显得十分苍白。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来了一群人,宋安非听见立即睁开了眼睛,胡郎中赶紧按住他:“别动别动!”
他坐起的上半身又被按压了下去,头却微微侧了过来,结果看见了一个短发,身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即便只是余光一瞥,他就知道那人就是王阳了,血缘联系,似乎总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受,他心里忽然一酸,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动容的坚韧,一下子变得柔软,他眼眶一红,就要坐起来。
胡郎中把他按了下来,说:“你要是再这么乱动,伤口就又要流血了。”
王阳似乎也是有些窘迫,那神色看着又关心他,又很生分,看了一眼,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就走了出去。胡郎中也出去了,安非隔着房门听见王阳在外头问:“伤要紧么?”
“所幸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里头,只是这伤口挺深的,额头怕是要留疤了。”
王阳又问:“我这就接他回去。”
胡郎中说:“你别逞强了,镇上距这儿将近十里地,山路陡峭,天又黑了,你这么回去,到家就不省人事了。”
“那该怎么办呢?”
“为今之计,还是要静养,养两三日等状况稳定了,再回去也不晚,万事保险起见,伤的毕竟是头部,不要掉以轻心,以免将来出了大错。”
三当家立即说:“那就在这养着,人是我们伤的,理当在我们这儿养,就当是给王老爷赔罪。”
他说着不等王阳他们张嘴,立即吩咐秀儿说:“你去告诉老太太,就说……”他声音停顿了一下:“还不知道这人是王老爷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宋安非聚精会神地听着,只听见王阳说:“哦,是一个远房亲戚,我也不大记得他的名字了。”
他原本柔软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嘴角动了动,闭上了眼睛。
“你就告诉老太太,说人在我们这儿住了,让她宽心……”
“还是不了,我坐汽车来的,还是这就把人接走了……”
外头乱哄哄的,安非也不想听他们都说了什么了,不一会人都进来了,王阳扶了扶眼镜,咳了一声,语气略微有些生分,说:“咱们这就回去了。”
宋安非就爬了起来,他想立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他不是头一回见到小洋车,却是头一回坐。要上车的时候,三当家忽然过来,在他耳边说:“实在是过意不去,我替大哥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离近了闻,闻见了三当家和这里的男人身上截然不同的味道,很干净。他是有些洁癖的人,也喜欢干净的人,回头看了三当家一眼,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