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抬眸望了眼犹在昏迷中的方靖宇,手试着挣了挣,没挣开,阮夏轻轻摇了摇头:“我在这陪他吧。”
被他握住的手生疼得厉害,这种疼,几乎要疼进心里去。
一个上午的担惊受怕,神经紧绷几乎处于崩溃边缘,此刻闻着这淡淡地消毒水味,阮夏有种再世为人的恍惚,衣服被撕裂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给毁了,那种满心满腹的绝望瞬间让她连自尽的念头都有了。
门被踢开的那一刻,她以为来的是顾远,却没想到会是方靖宇,那个曾将她伤得彻底的男人,她幻想过任何被救的场景,但这其中从不包括方靖宇,不包括这个早已被她从生命中摈除在外的男人,可是,偏偏,发了那么多的求救信息后,到头来,会救她的,却只有他。
看着那把本应插在她身上的尖刀却在电光石闪间插入突然扑过来的他的腰腹间,看着那片汹涌而出的猩红,几乎将她的眼睛刺痛,可是,她除了浑身无力的木然外再无其他,她只能颤抖着伸手捂住不断冒血的伤口,口不能言,唯有不断滑落的泪珠……
浴血中的他,曾经如冠玉般白皙的脸颊,也因血液的流失而渐渐地成了一片透明的白,而他的嘴角,挂着的依然是多年前初见时的温暖笑容,仿佛岁月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过痕迹……
曾经,他痛时,她会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只是那一刻,那种曾经感同身受的疼痛早已恍如前世,她不知为何而落泪,是劫后余生后神经崩溃的发泄,还是为他而哭?她不懂。
随之赶来的警察将田辉及其同伙带走时,并将他送往了急救室,她虚弱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在浓浓的恐惧和绝望过后,是浑身的虚软无力,如果不是警察的协助,她,几乎站不起来。
“别哭,没事了!”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厥前,方靖宇吃力地抬手抚过她爬满泪水的脸,轻声开口,轻薄的嘴角,勾起淡淡地弧度,笑得暖人心肺,一如四年前的他。
而陷入昏迷后,仿佛害怕她会消失般,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紧她的手,直到被送入手术室那一刻……
“靖宇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你也担惊受怕了一个上午,先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来,嗯?”望着她透明如纸的小脸,方利琦柔声劝道。
如果不是她恰巧打电话给她,如果不是她够机灵,在电话里向她暗示她的状况和所在,她难以想象,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蹂躏和□。
那声清晰沉静的“救命”后,留给她的是嘟嘟的电话忙音,再拨过去时已经显示无法接通,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不动,在瞬间的慌乱之后她力求冷静下来,电话通知了桑蕊,将她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她,而后通知方靖宇。
她不知道桑蕊为何在听到她的原话转述后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便猜到了兵工厂,她也没时间去追索答案,对那时的他们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唯有争分夺秒。
方靖宇几乎是在接到了她的电话后便立刻报了警,并从桑蕊的猜测中果断地独自开车驶往那处废弃的兵工厂。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看到浑身是血已陷入昏迷中的方靖宇以及衣衫凌乱满脸泪痕的阮夏,她的脑子是一片真空状的空白,继而是自内而外的冰冷,那片冰冷几乎将她彻底击垮。
但她知道她不能垮,她冷静地看着他被送进急救室,冷静地安慰着眼神空洞神情木然的阮夏,她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敢问,她怕她心心相念的答案,会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痛。
“老师,我没事,您不用担心,我留在这陪着靖宇吧。”
阮夏虚弱地摇摇头,这个名字,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叫到,没想到,此刻,却是如此的自然。
方利琦不放心地望了眼阮夏,伸手覆住她被方靖宇紧紧攥着的手,柔声开口:“我怕待会还没等到靖宇清醒你已经先垮下了,你身体已经受不住,听老师的话,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再来?嗯?”
阮夏缓缓抬眸望向方利琦,望着她眼底的心疼和几乎溢眶而出的泪水,半晌,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方利琦送了口气,伸手将方靖宇的手轻轻掰开。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将阮夏送到门口,望着脸色苍白,神情虚弱的阮夏,方利琦不放心地开口。
轻轻摇了摇头,阮夏望了眼病床内的方靖宇:“不用了,老师,我没事,靖宇需要你。”
“嗯,那路上小心!”
踏着虚浮的脚步,阮夏慢慢往医院大门走去,满心的疲惫,满心的惊惧,满心劫后余生后的心有余悸,从方靖宇的病房到医院大门口不算远的距离,阮夏却花了将近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