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他确实老了……
他到任时便已不年轻, 这么些年下来,年纪越发大了。
李厚瞧见他的动作、连忙放缓车速,拉缰欲停。
却被老人摆摆手止住了,他用那苍老又慢悠悠的声音道:“吹吹风、透个气也好,趁这会儿多看看……以后,恐怕难见喽。”
李厚似乎想说什么,老人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继续了方才在车内坐着时未说尽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啊,没什么用了……你也不用、再在这老骨头上浪费时间……”
李厚维持着木讷的表情,似是诚惶诚恐道:“大人您说哪里的话?是您救了厚的性命,厚……”
老人发出一声长叹,“救过你的,恐怕不是我吧。”
李厚的声音一顿,他的目光有一瞬的锋锐,但是很快就收敛起来,神情语气都是惶惑又震惊,“大人?!您为何如此说?当年、当年若不是您心善,给我一口饭吃,厚恐怕早就饿死荒野了。”
李厚面上不对劲的神情变化只有瞬息,一般人都难以捕捉,况且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已经年近古稀的老者。
老人的眼珠早就因为年月的积累沉淀下厚厚的浑浊,甚至于在数月前开始,就连属下写时刻意放大字体的公文也看不清了,需得旁人读给他听。
李厚从这位老者初到交州就跟在他身边,对此自然一清二楚。
但是,老人本也不必根据他的神情变化而判断什么。
他摇了摇头,以一种似叹的语气道:“交州这个地方,连灰扑扑的野鸟都少,哪来的白鸽子?……倒是霍相府上,似是养了不少……”
李厚失手狠拉了一下缰绳,好在这时候车速已经放得很缓,并没有因此出什么问题,老迈的马儿也无力做出什么激动反抗之举,只温顺的停在路边。
老者早有准备地抓着车厢边缘,并没因为这不算剧烈的颠簸酿成什么意外,他仍旧维持着那偏头的姿势看向李厚,本该浑浊的目光却因为一瞬不瞬的盯视透出一股如鹰隼般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