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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相关规定,外层玻璃破裂的飞机是符合放行标准的。但是天空下着雨,天气能见度低,航班抵达目的地又将在夜间。

跟机务联系后,蒋斌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取消航班?”

机长考虑的正是这点:现在天气情况恶劣,公司取消了大量航班。正是春运时候,候机楼里来了不少记者呢,没准这班机上的乘客里,就有媒体人,更别说那些自媒体了。如果在飞机可以飞的情况下,取消航班,旅客一定发难,公司马上会成为春运期间的新闻题材。

机务正在地面进行检查,不一会,无线电里传来机务的声音:“按照标准,飞机可以放行。”

蒋斌看着机长,等待他的决定。

“我们走。”机长说,“不过记住:申请低巡航高度,不要加速飞行,随时注意风挡玻璃变化和增压变化。”

蒋斌点点头。

重新计算起飞油量,将玻璃情况告知乘务长后,他们开始起飞——松刹车,油门增加,飞机发出轰鸣,滑跑,增速,抬头。雨水仍细细洒在机身上,像无形的大手抚摸着它,跑道两旁的灯像情人离别在即的注视,目送它远飞。

飞机达到巡航高度。发动机运作正常,自动飞行正常,自动控制正常,一切正常。

蒋斌松开肩带,揉了揉肩膀,笑了笑:“每次飞完成都,都总觉得自己会变胖。从落地开始就不停地吃吃吃……”突然,驾驶舱内一声轰响。两人的心齐齐跌落,惊骇地同时抱住脑袋。

刹那心念像从地狱走了一趟,回到天上,飞机仍在平稳飞行着。这个始作俑者。

“检查仪表——”机长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惶恐。情绪会传染,尤其是害怕。蒋斌白着一张脸,异常沉默地检查仪表。

“仪表和增压没问题,内层玻璃也没问题。”蒋斌神经质似的地用手摸摸玻璃,“是左前外层风挡玻璃彻底裂了。”

机长已经沉着下来,“选择低巡航高度和巡航速度。”

蒋斌点点头。

他有点后悔,刚才那番惊慌失措的模样,对自己的职业简直是个侮辱。他内心当然有过害怕,但是他的职业尊严不容许他害怕得像小雏鸟。当他还在飞校时,师傅就告诉过他:无论任何时候,飞行员都应该是最后一个恐慌的人。

驾驶舱内,气象雷达波束在荧光屏上来回扫动,显示着强降雨区。透过破裂的玻璃往外看,可以见到黑暗天空中的闪电。在那块破裂玻璃处,闪电弧线形成一团团蓝色火球,飞机机身颠簸得厉害。

客舱内,李明凯坐在头等舱靠窗位置,正闭目养神。起飞前有几个人认出他来,走上前来要求合影,他以今天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连轴转地拍戏、上综艺,他身体有点吃不消,喉咙干痛,只盼在飞机上能够好好睡一觉。

但起飞不久,飞机就开始颠簸得厉害,他睁开眼睛,拉住经过身边的小乘:“没什么吧?”

小乘认出了李明凯,被他迷住,说话也结巴起来:“请您放心……只是,嗯,普通的颠簸。”她是李明凯的影迷。在飞机上遇到名人,要求跟他们合影,是非常常见的事。但李明凯看上去非常疲惫,她犹豫着,决定等他休息完后,再提出合影要求。

同一时间,客舱里的黄医生也在问小乘:“没什么吧?”小乘安慰他,说只是普通颠簸。黄医生很是焦虑:“我必须准时赶到成都,有人等着我的心脏。”

见小乘神情震动,他意识到对方误会了,忙解释,“我手里拿着的心脏。”

靠舷窗的一个位置上,一个黑衣女子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照片。舷窗外闪电掠过,幽幽映在她手中照片上,那上面是个笑容开朗的小孩。在被雷电与颠簸惊得一片沸腾的机舱内,她孤清幽寂得像个女巫。

在这期间,机舱内相继响起两次广播,提醒旅客飞机正遇上颠簸,请务必系好安全带,在位置上坐好。

挂上机上广播话筒,乘务长靠在折椅上,紧紧抓着肩带。强烈的颠簸让她胃部也产生了不适,她正在深呼吸,突然听到机舱有人大喊:“有人吐血啦!”

声音来自头等舱位置,乘务长等飞机颠簸减弱后,走到旅客的位置,发现他的座椅、地毯和小桌板都有大摊暗红血迹。那人长相英俊,脸色苍白,不正是李明凯吗?

坐他身旁的经纪人手臂上都溅了血迹。他见乘务长走来,大声问:“飞机上有医生吗?”

“您放心。”乘务长马上安抚经纪人,“我们马上在机上广播寻找医生。”

跟外界想的不一样,这些“空姐”不仅是飞机上端茶倒水的服务员,还要在地面上接受大量专业训练,包括简单的医疗培训。乘务长安排小乘进行机上广播寻找医生,自己拿来氧气瓶给经纪人吸氧。小乘从她们的工作区拿来卫生防疫包,开始擦拭李明凯吐出的鲜血,进行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