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些懊悔的。青春期的少女,眼里哪会有父母,只有心爱的人。周礼的手背擦破了皮。周礼的外套上有动物毛发。周礼的机车有刮碰。这就是她的世界,那么小。两年后,她后悔过去留给父亲的时间太少,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多。她查过他银行账户记录,翻查他几次学术会议视频录像,查找他社交网络痕迹,一切如常。他就是个普通的医院院长助理,朝九晚五。
也许,周礼对爹地的了解比自己要多?
她看向周礼,眼里有小孩等待圣诞礼物的那种期待。
周礼说:“师傅他,没什么特别的。交往圈子很窄,就是一些同事。”他又低头,看她的眼神温缓下来,像一条深邃的河,“我并不认为他的死是他杀。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他竟会自杀,但师傅一直挂念师母,这么多年了……”
他不再往下说,反正高希言听得懂。她现在低头,沉默,有点执着地盯着眼前这份心电图。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在想自己,想爹地,还是想周礼。
周礼又说:“这件事,我会努力协助你去查。你有任何消息,记得告诉我。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声音低了低,他说,“像正常女孩子那样,上学恋爱,工作结婚,生儿育女。”
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砰地,外面开门声盖过了她的心跳。张秀汶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阿希,我打包了云吞面!快过来吃!”
奇怪,还是刚才那房间,但空气突然就不同了。高希言看周礼一眼,将锁上的房门打开,推门。张秀汶正弯身解开袋子的结,抬头见到周礼,一脸惊喜:“周医生你来啦?一起吃宵夜啊。”
“不,很晚了,我要走了。”周礼跟她们告别。高希言什么都没说,靠在门边,看他走下旧楼的逼仄楼梯。她看着他的肩膀和背部,想起十六岁那年生日,他也是这样跟她告别,她也是这样目送他离去。那一年,她的生日愿望是:以后每年生日都跟周礼一起过。
张秀汶坐在长桌前,咬下云吞里的鲜虾,笑嘻嘻问:“你跟礼哥哥又和好了?你要做的那件事,他是不是在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