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后,我马上告诉凡哥哥,后来很快收到他回邮。他让我马上回到福利院,跟那里的人说出这件事,而且说得越严重越好。我问为什么。他说,如果我不讲严重一些,他们会认为我是青春期叛逆,会劝我回去。我照做,而且按照他教我的说辞去说。果然,后来养父母带着哥哥过来福利院找我,要当面道歉,接我回去,工作人员直接拒绝了。后来,我就再没见过他们。直到刚才。”
苗江往茶壶里倒上开水,热气腾腾,蒸了她满头满脸。在濛濛水汽中,她说:“我也是念大学时才知道,因为养父是公务员,这事传开后对他家名声有点影响。而且,人言可畏,大家甚至开始传言说,他家父子猥亵幼女。养母受不住谣言,离开家里。哥哥原本是学霸,受到传言影响,从重点中学退学,到修车行里打工。”
她倒了两杯茶,放在托盘上,转身对汪少风说,“很烫,小心。”
汪少风说:“这些事跟你也没关系。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苗江摇摇头:“不。他们家对我一直很好。我当时根据凡哥哥的话,稍微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严重了一些,比如说……我说我哥经常偷看我睡觉……但这是没有的事……他比我大两年,当时也还是个青少年,正是青春期。这事根本没那么严重……是我连累了他们一家……后来有好几次,我鼓起勇气想到他们家去道歉,但最后走到楼下,还是走开了……”
她用手轻轻握着杯耳,左右转动,“很多人以为,我是因为被父母抛弃才变得不爱跟人接触,不懂社交。但其实,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很开朗,我尽管有心魔,但也还是个正常人。直到发生了这件事……我才把自己封闭起来……”她用手捏了捏耳垂,“如果不是凡哥哥鼓励,我还没那么快走出来。也是在他的鼓励下,我才去考动物医学,当上宠物医生。”
她抬起头,看向汪少风:“你给我的感觉,很像凡哥哥。在我不开心时给我送甜食,在我迷茫时输出价值观,在我低落时鼓励我……”
汪少风微笑,走近她一步。她却微微转过头:“但我不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亲人吗?还是朋友?还是人们常说的爱情?上次参加阿静的婚礼,我很羡慕。后来我想,会不会,我只是向往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段亲密的关系?如果这样就跟你开始,会不会太不成熟?”
在连速食爱情都即将被约炮骗炮取代的年代,还有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
厨房里面的窗户往外推开,夜风吹拂进来,把苗江的头发吹乱。汪少风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他的手势温柔,语调很轻:“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的手触到了她的肌肤,是不自觉的,或者稍微带点刻意。但是跟上次不一样,这次不带任何情欲。
两人在客厅里慢慢喝完一壶茶,放松地聊着天。苗江把他送走后,心里想,她到底是因为当年的事而害怕跟异性身体接触,还是对汪少风的感觉仅停留在朋友?
她把杯子跟茶壶拿到厨房,泡在水槽里,对着窗外发了会呆。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苟岚。
他学心理学,刻薄犀利地点评人性,说得一套一套。
她看着水槽里的茶壶跟杯子,突然想,假如刚才跟自己一起聊天的人是苟岚,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呢?
她掏出手机,发呆一样想了好一会,终于拨出了电话。
苟岚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好久。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始终无人接听。
第053章 给爱妻
胡昕下葬的事,是苟岚打理的。
因为当年胡昕爸病逝,妈舍家出走,她的亲人只有爷爷。胡培永上了年纪,苟岚没把胡昕的事告诉他。
平常时分的墓园,非常冷清。苟岚方向感不太好,手里捧着花,数着数字,还是走错了两次,才终于站在胡昕墓前。
这是个新墓。墓碑上不落灰,名字籍贯黑体字,字迹新鲜,昕字最后一竖写得略长,像将垂未垂的一滴黑色眼泪。周围一圈墓的遗照,都是老年人,只有她那张照片,生命力蓬勃的笑容,是即将开到最绚烂一刻,被人硬生生摘折下来的向阳花。
苟岚弯腰,放下手中花束。这才留意到,早有人在此放了一束花。
此时距清明已经过了半年。他看了一眼相邻几个墓,都落满树叶,墓旁长出了高高低低的杂草。没有人清理。更不可能有人送花,信手摆错地方。
更何况,那不是扫墓常见的白菊、白百合、马蹄莲。而是一大把装在礼盒里的香槟玫瑰,配白色满天星和栀子叶,咖啡色包装纸,系银灰色蝴蝶丝带。朵大饱满,颜色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