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兴的妻子在季宁两岁时去世,他们的女儿被千里迢迢从美国接回来送到父亲身边。次年,陈志兴第一次把索坤母子带到金边,想要让他们好好相处。那女孩当时十岁,被鸡蛋、牛奶和南加的阳光养成一只健康的小豹子,见到她就露出狰狞爪牙,把身边能砸的东西统统向她扔来。
陈志兴头痛得要死,安慰她:“她母亲刚去世,再等等。”
但索坤有自己的想法,她从少女时就习惯主动出击,从不会束手就擒。
那天晚上,她哄着季宁走进陈季琰的房间:“你和阿姐说说话,她不会对你发火的。”
五分钟后,季宁的尖叫声惊破夜空。他的手掌被划成两瓣,鲜血淋漓,浸透了长袖睡衣。
从那时起索坤就知道了,陈季琰永远不会让她登门入室做自己的继母,如果可以,她甚至乐意亲手掐死她们母子;而陈志兴一心一意要培养这个女儿当太子,眼里从来没有他们。
她回到了北部,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去金边的事。
陈志兴的生意越做越大,索坤开始试探着提议由自己来帮他看管一些产业。他是很谨慎的商人,为了避免子女阋墙谇帚,早早就立好了遗嘱,公告给里里外外的下属、合作伙伴和索坤:陈季琰才是唯一的继承人。面对这个逾矩的提议,他的回答是一个耳光。
索坤没有放弃。她另辟蹊径,告诉陈志兴自己要为儿子攒一些家业,求他出一点本金、派些人手,教她开木材贸易公司,这次陈志兴答应了。
就是这样,她一点点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并且从陈志兴派来帮她打理事务的下属入手,不动声色地跟永兴的高层有了接触。
纳隆是早年跟陈志兴一起做进出口生意的,近年来永兴业务重心转移,他混得很不得意,到了索坤的小公司才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一个午后,他们刚签完一笔出口到中国的天价订单,他喝得醉眼朦胧,听到索坤问他:“哎,大小姐是不是要去美国上学?”
“她跟老板闹得很厉害,不知道会不会去。”
“如果去了美国,还回来吗?”
“不回来,生意交给谁?”他嘲笑这个女人不聪明,却在对上她微笑双眼时的一瞬,脑子清醒了。
索坤慢慢地说:“就是回来了也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姓陈了。”
但是她的儿子永远是板上钉钉的陈家人,还会给他不少好处。
连一直仇视她的陈季琰也不得不承认,索坤本人非常聪明、有胆识,如果不是出身贫穷,她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商人。
陈志兴的车祸纯属意外。即便是索坤也期望着他能再多活二十年,毕竟陈家家大业大,靠着大树好乘凉;但现在这棵大树要倒了,他的女儿陈季琰不但不会再给她们母子一分钱,还会把她们现在手里有的东西统统都拿回去。
索坤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原来什么都没有。
陈志兴生死未卜,她在去医院的路上给纳隆下了命令,让他去接送陈季琰的车上动手脚。为了保险,她还另外请了一队人等候在陈公馆外面,一旦确定车里的人是陈大小姐,就立刻开枪,不要留活口。
富贵险中求,索坤早有了觉悟:要么是陈季琰被她一铲子闷死在锅里,今后陈家的富贵全归季宁;要么陈季琰大难不死,回过神来把她千刀万剐。
放下电话,索坤忽然想起陈志兴在赌场里教她玩牌——这好像是他追求年轻女孩的一招定式——说,大不了就把筹码all ,不要紧的,只是游戏。现在这个男人在里头抢救,她在外面计划杀掉他的宝贝女儿,这不也是游戏吗?她听他的教导,把全副身家都押了进去。
汽车如预期所想爆炸了,但陈季琰幸运地逃过一劫。短短六七个小时后,陈公馆又发生了枪击案,据新闻报导,陈大小姐坐的车子被打成了马蜂窝。
索坤捏着报纸,把一个桃子抓了个稀巴烂。吴森老奸巨猾,把消息封锁得很好,现在只知道有一死一重伤,却不知道是谁。她要等纳隆的人去金边,确认陈季琰死透了才能放心。
然而事不遂人愿。
枪击案发生后的第三天早上,纳隆的电话带来一个坏消息:“大小姐还活着!中枪的是她的保镖和她养的那个男孩子!”
他没头苍蝇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索坤喝住他,两人先尝试买机票,却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一分钱都动不了了,显然陈季琰不但活着还缓过了劲,已经查到他们头上了。她咬咬牙:“我们去泰国,开车去!现在就走!”
暹粒到曼谷不过六个小时,过边境还比去金边快。索坤把全部身家装在行李箱里,美元、黄金、宝石,从前只当个玩意的东西,现在都是救命稻草。纳隆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保镖开车来接她,见她独自一人出来,愣了愣:“季宁呢?你不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