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如此想着,心情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畅快,反而越接近事实真相而有了惧怕感,生怕揭穿真相的那一刻——毕竟在某些时刻,或者说在面临一些事所做出的某些选择,她与荥皇后都是那么的相似,不惜一切代价的心狠手辣,不惜玉石俱焚。
东宫荥,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还有多远。”凤兮问着宫人。
宫人浑身一震,立刻低声回道“就快了”,凤兮又问:“你在这里当差多久了。”
还没等宫人回话,凤兮再问:“看来不是很久,连行走的规矩也不懂。”
宫人蓦然低缓了脚步,然而凤兮好似没事找事一般,继续笑道:“你的左手虎口长满了老茧,右手却没有,我还记得南溪王身边随行的宫人之一正是死于利剑之下,但从刺入的角度与伤口形状来看,应该是惯用左手剑的杀手做的,却想不到我一直找不到的凶手会在这里遇到。”
凤兮轻声轻语的说的不紧不慢,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一副从容不迫的悠闲得意,既彰显了权臣之妻一品诰命夫人的气度,又显出了恬淡随和的气质,然而那才刚被揭穿身份的宫人却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一般猛的跳开几步,豁然转身狠狠盯住她,面上的戒备与紧张不容忽视,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肩颈的颤抖,但额头的冷汗涔涔依旧出卖了她。
“如果我是你,会想办法离开京城。因为只要你奉命将我杀死,你可能连这个宫殿都走不出去。”凤兮好似并不着急,眼神随处观望着四周景致:“皇后一定会杀你灭口,费总管更会第一时刻将我遇刺的消息散播出去,你以为你能跑多远……是杀人还是自保,你应该懂得选。”
那宫人深吸一口气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很显然,她已有动摇,或者说,她根本不信荥皇后。
“你不是已经信了么,为什么不继续信下去?”凤兮一脸好笑:“出了宫门自有费总管接应,没有人会知道你在南溪王一案中扮演什么角色,更不会再有人追究南溪王被害的真相。一切既然有我一力作证,将罪名定给主谋者西平王,又怎么会有其他人受牵连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假扮宫人的杀手真的畏惧了,还是有意为自己谋求个活路,亦或是早就失了杀人的念头,只见她微微点头便转身快速离去。凤兮相信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此人,也相信费忠仁自会为此人安排最好的去处……试问一个死人还会多嘴么。
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尽管力不从心,尽管不得已为之,尽管被逼无奈,却也有更多必须去做的理由。那个杀手收了荥皇后的好处为钱杀人,却又因为凤兮的几句话改变想法,为财而放弃;费忠仁因情而残,也因咽不下一口气蛰伏于皇宫多年,挑拨离间,左右逢源,如今也为了与凤兮有了共识而转变风向,伺机待动;荥皇后更直接、更简单,为了奚云启不惜害人,不惜与父亲反目成仇,更不惜将自己一步步推向万丈深渊;而她——景凤兮,因恨重生,因恨而结识谈辛之,因谈辛之这个人找到了全新的自己,有了一生的目标……
如今,走在这条不归路上,她心里额外坦然,额外宁静,终于……迎向了终点。
直到迈入荥皇后久等多时的内殿中,凤兮的笑容自始而终的迷人,透着如毒一般魅惑妖娆绽放,不太艳不很淡,恰如其分。
荥皇后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安,或者说有点心虚的成分,可凤兮却笑得更显真诚:“怎么,娘娘不是一直在等臣妾么?为何看到臣妾好像很惊讶似地。”
荥皇后疑惑的神情里透着狠劲儿:“你是怎么知道一切真相的。”
凤兮笑不可仰:“你还是这么贪心,用一个问题就想知道所有答案!不过我今天很有时间,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说着,凤兮往离上首座位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不疾不徐的继续道:“虽然南溪王一死,最大的获益者该是西平王才对,而那随行宫人、药房管事、马夫也确实是受了西平王的指示行动,可三人却不约而同死于不同方式——马夫落井而死,实则被人推入;管事服食毒药而死,实则被人灌毒;那宫人自杀而亡,实则是杀手所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个局……皇后娘娘根本早就查出了幕后主使就是西平王,为了更快的治西平王于死地,先是令臣妾进宫相助调查真相,又在此时先后派人杀害三人,使整件事都分外明朗,好让臣妾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在这上面,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让臣妾作了整件事的最大功臣,自己却置身事外,纵使将来有人提起,也绝不会牵连娘娘半句。可娘娘却因此除去了西平王,换得了奚云帝日后更为安稳的帝位。呵呵……连最后一个弟弟也获罪了,试问还有谁有资格继承皇位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