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兰贵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便是与之走得近的荥皇后亦不再受冷落,众人皆猜测若兰贵人一索得男,荥皇后定过继此子,那便是太子至尊,且二母一后一妃,便是日后的太后、太妃,地位稳固,恐再无人可动摇。
可想而知,不论是尹太后、景太妃,还是那三妃中任何一位,皆不甘、不服,虎视眈眈。
第二十六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然则伊人并非如此飘渺,只是懒懒起身,舒展腰肢,梳洗、穿衣、点妆、揽镜,轻推窗放眼望去,排排柳树娇弱无神,被日头照弯了腰,被暑气熏耷了头,一道慌张赶路的身影闪入眸中,却是一路而来的费忠仁。
兰贵人微蹙了眉,片刻功夫已听到门外通传费总管求见,淡淡允了便听费忠仁于外间道:“启禀兰贵人,尹太后、荥皇后、明妃、鸢妃、静妃皆请娘娘过宫小叙。”
兰贵人挥退左右,步出外间,盈盈笑的如晶莹雪花纯丽柔弱:“德兮夫人呢,可有入宫?”
“有的,一个时辰前先去了皇后那儿。”
“哦。”兰贵人沉吟片刻,遂一笑:“那咱们就先去皇后那儿吧。”说罢敛了笑容,轻搭手于费忠仁,款款步出宫外。
兰忻自问美貌不比皇后、三妃,便是尹太后如今仍风韵颇丰,比她更是艳丽雍容几分,索性她自小便服侍皇妃、皇后,对修饰妆容这门学问游刃有余,自是胜在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上。
她斜眼瞄着费忠仁恭敬神色,心里着实搞不清楚。也不知德兮夫人与这两面三刀的费总管说过什么,有何协议,总之这两月费忠仁对她恭顺异常,照顾谨慎,左右奔走亦甘心如荠。
前日里西方桑国来了使臣,这与近三年来说还数头一遭。奚献帝在位期间,北、南、西皆有朝贡,然自献元十四年起,除了西平王偶尔派人上书西北安泰民富外,便再无使臣进献。此次桑国突然入京,先一步拜会南溪王处,皆由引荐才见了奚云帝,从头至尾未提西平王半个字,遂因此闹了不小的风波。
那日,奚云帝正在兰贵人宫内用膳,顺便问起身子近况,命了太医好生照顾,恰此时听了通传南溪王领了桑国使臣于议政殿外候着。
奚云帝一听便起了疑,待见过二人后遂龙颜大怒,终明白近三年桑国无人朝贡的原委。原是西平王坐拥一方,压榨边陲诸地,恃强凌弱,不禁私自扣下贡品,更篡改来往税费,用于封地建设,然西方封地日渐强盛除了西平王治理有方,亦因强取豪夺。
桑国素来弱小势单,全国兵力不足两万,人口不过五十万,且占地仅为西北封地一半大小,以放牧、采矿为主业,年年以此兑换奚朝粮食为生。不想近三年西平王坐地起价,那税费亦水涨船高,从初期的一头成年牛换取五千斤粮食,至如今一头成年牛只换两千斤粮食,可谓是天差地远,然桑国畜牧牛羊有限,成长时日较长,如此兑换之下已捉襟见肘,兑换成年牛亦降为牛犊子,却换不到五百斤粮食。桑国无奈几番进献哀求,却仍满足不了西平王的胃口,遂更以“桑国人狡猾奸诈”为由趁机压榨,廉价强换战马,亦于交界处派重兵把守以作要挟。
献元十六年,桑国矿工发掘金属矿,却碍于桑国开采能力有限而苦无对策。西平王不知如何得知,便以“以粮换矿”为名,强制与桑国拟定协议。桑国国主懦弱保守,身系几十万人性命,唯恐大军压境,只得签下条约。
本以为就此受欺无止,不想西平王突然回京,桑国老臣连番觐见,建议国主趁此机会釜底抽薪,即便不成功也好过国祚日衰。国主心动,令使臣乔装入境,绕道北方,躲过探子眼线,辗转几月终抵达京师,正逢奚朝京城战事初定,几番打听之下遂得知奚朝势力分得几派,那奚云帝与西平王早先便不算亲厚,却较为器重南溪王,且与西平王一向交好的承奚王又帅军北讨,使臣认为此乃良机,遂先见了南溪王道明原委,终被引荐入宫。
奚云帝得知详情便下了圣旨,意为暂留准备返回的西平王数日,表面以兄弟再续情谊为由,实则已下了密令不准西平王出京,城外更加派禁军严守西属铁骑,打定主意一心彻查此事,趁机定其罪,收其地。
且说在宫中颇有眼线,亦有能力差遣费忠仁的兰贵人,得知此事便即刻告知了景太妃、德兮夫人。兰贵人不算聪明,却有分与生俱来的警惕本能,遂一时弄不清利害关系却可及时判断情势,德兮夫人、景太妃都是她的靠山,是她腹中孩儿的寄托,亦是她要为奚浩帝报仇的开路先锋,兰贵人自是宫中最不愿见到奚云帝羽翼渐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