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意错愕地站在原地,见到程亦川的喜悦在大脑当机三秒钟后消失了。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全国赛不是明天才开始吗?”
“不去了。”
不去了???
宋诗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noparticipatg。”程亦川老神在在。
乌镇的景区大门口依然有很多人,天色已晚,江南的冬夜湿润而寒冷。但宋诗意浑身上下都被怒火点燃了。
“什么叫不去了?”她怒吼,“程亦川,你在搞笑吗?好不容易拿到的比赛名额,说不去就不去了?你的理由是什么?”
他低头看着她,唇角一弯,“是你。”
“你脑子进水了?上次世锦赛擅自离队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忘了你还有处分在身,再违反队规可能会被除名?”她大脑里每个细胞都在咆哮。
“这次不会。”程亦川笑了,似乎觉得她这样子很有趣,“我跟孙教请过假了,他同意我退赛。”
宋诗意一惊,怔了好一会儿。
“他怎么会……”
“我跟他说我不想参加全国赛,我的目标是明年的欧洲赛,后年的世锦赛,还有四年后的冬奥会。”
“然后他就同意了?!”
“我还说我想专心备战,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比赛耽误时间,赢了瞎膨胀,输了白失望。”
“……”
宋诗意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烂理由,连她都说服不了,孙健平怎么会同意?
程亦川看她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样子,轻快地笑了两声,说:“我猜他大概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我们之间的苗头,也看出我是要来找你。”
宋诗意一惊:“他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我不知道,但他应该和我一样担心你心情不好,一个人躲起来spy没头脑和不高兴,所以这么轻易批了假。”
“……”
难以消化的信息令她钝钝地站在原地,大脑还在急速反应中。直到下一秒,有人懒洋洋地伸手,把她圈了入怀。
宋诗意微微抵着他的胸口,“你干什么?”
“安慰安慰我们没法参赛的宋选手。”
“我并不难过,用不着安慰,撒手。”她语气很坏,还在为他如此轻易就放弃一场比赛而吃惊加恼怒。
“那你安慰安慰我好了。”牛皮糖不松手,死死圈着她不让她走。
“你没什么需要安慰的。”
“我有。”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哀哀地叹口气,说,“从知道你没法参赛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没用。想替你撑腰,替你打抱不平,但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运动员,没能力替你伸张正义就算了,还连站出来公开为你发声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是地下恋情,因为她不让他告诉别人。
她越是故作无恙,他越是暗里着急。她有多在乎这个赛场,有多重视每一场比赛,他比谁都清楚。就好像刚才看见他的第一刻,她不可置信地问他为什么放弃比赛。
辗转反侧才归来,好不容易有所提升,拿到的第一场比赛资格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取消,她真的毫不在意吗?
这是她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宋诗意挣扎片刻,也不动了。人来人往,不少人侧目看他们,毕竟就在公众场合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还是很引人注目。
她压低声音说:“松手,大家都看着的。”
“看就看啊,有本事他们也抱一堆。”
“……他们没你这么有本事,麻烦你当个人吧程亦川。”
“情急失态才是人之常情。”辩论选手再次上线,程亦川口齿伶俐,见招拆招。
虽然最后还是撒手了。
距离景区关门还有一个小时,可他来都来了,说想去看看夜景。
宋诗意恨不能把他塞回飞机上打包回哈尔滨,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她冷着脸看他买了票,仿佛压根没察觉到她脸色有多差劲似的,笑吟吟拉着她又进了景区。
程亦川左顾右盼,宋诗意没这个心思,走了没两步,问他:“全国赛也是赛,说放弃就放弃,你一点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哂笑,琢磨片刻,模仿她那日的语气道,“我现在只想心无旁骛地训练,一个全国赛而已,我还没看在眼里。有就练练手,没有也无伤大雅——是这么说的吧?”
“……”她咬牙咬得腮帮疼,正色道,“程亦川,我是无可奈何参加不了,所以说这话。可你既然拿到了机会,就理应参加,没有任何事值得你耽误比赛。训练只是成长的一方面,正式比赛才是运动员飞速成长的地方。”
“是吗。”
“难道不是吗?”
“对我来说,它没你重要。”
她忍无可忍,“你是被感情冲昏头脑了吧?”
“是啊。”程亦川欣然承认,“一直以来你都说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路还长,能参加的比赛也很多,这一场没有了,还会有下一场。只要实力在,不会没有比赛。”
他抬眼看她,“可是宋诗意只有这一个。因为总是很坚强的样子,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也不多,我只好抓住这一刻。”
少年,或者该称他为青年了,年轻人站在灯火辉煌的水乡小镇里,脚下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周遭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头顶有摇曳的大红灯笼,眼里却唯独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