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救护车很快从国道疾驰而来,惊起一众鸟雀。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一路冲向片场,拨开人群时,那位躺在地上的病患还在犯恶心。
魏西延要送她去医院,昭夕一边干呕一边拒绝。
“你接着拍,把剩下的——”又是一阵恶心,她勉强压住,捂着胸口说,“把剩下的拍完,别耽误时间。”
小嘉一直跟在她身后,眼泛泪光说:“放心吧延哥,我在。”
魏西延不放心就小嘉一个人跟着,回头嘱咐执行导演:“小杨,你也一起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还穿着一身士兵服的罗正泽都懵了,连连说:“我也去,反正我请了一天假——”
一旁的医生打断他:“你们当救护车是观光车吗?还不赶紧把病人送去医院检查,在这儿讨论你去他去的。跟车最多两人,多的上不了车。”
说完,扫了眼罗正泽这身“盔甲”。
“先生,您这身打扮,建议您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罗正泽:“……”
昭夕躺在担架上,被这番对话逗笑了,刚刚笑了两秒钟,又“呕——”的一声捂住了嘴。
医生手一挥,“赶紧走。”
昭夕被抬上车,小嘉和杨导演紧随其后。
车门一闭,救护车又闪着红灯,声势浩荡,一路疾驰而去。
车里,医护人员开始给昭夕测心跳、量血压,问她是如何受伤的,有什么感觉。
昭夕有气无力地躺在担架上,闭眼压下那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喃喃道:“想死的感觉。”
正在检测血压的护士吓一跳,手都抖了抖,“什么?”
医生也白了脸,立马凑过来看,结果发现除了心跳快了些,血压突然拔高了点,倒的确没什么别的致命症状。
“是大脑缺氧,喘不过气来,还是心脏压迫,呼吸困难?”他一边翻昭夕的眼皮,一边急促地问,“告诉我哪里有痛感。”
担架上的人脸色苍白,双颊却浮起一抹浅浅的胭红。
“这里。”她悲伤地捧住心,泪眼汪汪地睁开眼,“维持多年的人设,忽然崩塌,颜面无存,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医生:“……”
护士:“……”
小嘉:“……”
杨导演:“……”
一开始认出她是谁后,医护人员还很客气。
此刻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护士不得不努力扶住暴脾气的医生,免得他在半路掀了车门,把病人扔下去。
路上,小嘉和杨导演赶紧把受伤过程说了一遍,医生总算松口气。
“初步怀疑是脑震荡,按理说不会太严重,但不排除有脑损伤的可能性,所以去医院之后要立马做个核磁共振。”
进了医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昭夕原本就犯恶心,躺在担架上,被众人七手八脚抬上抬下,又转移到了手术推车上,匆忙送往ct室。
顿时晕的更厉害了。
她从小身体素质不错,除了后来爱美,开始节食,又因工作缘故长期饮食不规律,胃不太好,还真没受过大罪。
如今想呕吐的感觉一直在嗓子里打转,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她半死不活地躺在推车上,一手蒙住脸,一手攥着衣角。
心道还不如给我一刀,痛归痛,好歹比这头晕恶心强。
头一回做核磁共振,昭夕被护士送进诊室里,两扇冰冷的铁门打开,有人在门口叫她的名字:“下一个,昭夕。”
她突然心慌,躺在担架上叫了声:“小嘉!”
小嘉连连应声:“我在!”
护士叮嘱:“家属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
昭夕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强压下紧张的心情,被推进了诊室。耳边传来滴的一声,两扇铁门在身后无情地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人。
“老板你别怕,我就在这——”
小嘉的声音只说了一半,就被硬生生掐断在门外。
室内,偌大的仪器像个白色太空舱,冷冰冰地立在房间中央。
护士一边低声安抚昭夕“别紧张”,一边为她穿上鞋套,将棉球塞入她的耳朵。
昭夕问:“塞这个干什么?”
“仪器运转时会有噪音,塞了棉球会小声一点。”
最后躺在仪器上,昭夕的头部也被固定住了,动弹不得。
她求救似的望向护士,可惜对方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很快消失在隔壁的监控室门口。
上半身进入仪器的那一刻,昭夕浑身僵硬,只觉得世界无限缩小,整个人都被困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耳边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天旋地转。
她并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此刻心跳都快停了,浑身都是汗。
一场核磁共振检查,做完时,昭夕都快虚脱了。
她闭着眼睛,被护士推出了门,耳边是嗡嗡的说话声。
“医生,请问多久可以出结果?”这是小嘉的声音。
“大概半小时左右。刚才在监控室看了,应该不算太严重,但脑震荡肯定是有的。”
“啊?那要住院吗?”
“这个程度,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你先去办个入院手续吧。”
“那我老板——”
杨导演适时说:“你去办手续吧,这里有我。”
医生看了看躺在推车上的人,对周遭投来的视线似有觉察,顿了顿,说:“昭小姐应该是要单人病房吧?”
小嘉点头:“是的,麻烦你们安排一下,可以吗?”
“可以的。”医生回头嘱咐护士,“单科有空的单间,你先去安排一下,患者身份特殊,去急诊室等着也不方便,先送进病房吧。”
小嘉和杨导演连连道谢,一个去办入院手续,一个跟在护士身后,一同推车往住院大楼走。
昭夕的晕眩感就没有停止过,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生怕睁眼就会呕吐。
耳边是周围嘈杂的说话声,医生护士的对话她也左耳进右耳出,没听真切。
身下的推车倒是一直在移动,路面凹凸不平,偶尔会颠簸,她得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失态。
闭着眼睛也能感知到,光线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从室内抵达室外,又进入另一栋大楼的电梯。
半路,杨导演似乎惊讶地“咦”了一声,说了什么话。
医院里喧哗不已,脚步声、推车声、谈话声,还有各种铃声呼叫医护人员,昭夕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形,只一心与呕感作斗争。
直到某一个瞬间,推车进入单人病房里,全世界的噪音都消失了。
护士说:“就是这里了,昭小姐身份特殊,主任特地把走廊尽头的单间安排给你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
道谢的人声音清冽,如冷玉落盘,动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