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十七过了,都过去了。”穆凌云盛了一碗完全没有酒味的桂花甜米汤,哗一下洒在了地上。
“你……”楚寒月欲言又止,穆凌云的行为全然不似失手,酒洒大地,这是祭奠亡故之人的礼仪,想起今日来迟的穆家人,以及魔头看上去几分神伤的表情,他还是问出了口,“今日……昨日是不是穆家重要的日子。”
穆凌云又盛了两碗甜汤,一碗给楚寒月,一碗自己慢慢地饮着,明明是汤,却喝出了酒的惆怅:“二十年前,母亲与如今的长姐一样,修为出众,心怀大志,饶是妊娠之时,仍不忘前往凡人界平魔乱。寒月啊,我骗了你,我的魔灵根是有来由的。”
说到这里,楚寒月已隐隐猜到了,只听穆凌云接着说:“除魔时,母亲被异兽抓伤了肚子,不过及时得到了救治,表面上并无大碍,她不想同行的长老与护卫被老不死的问责,隐瞒了受伤的事。本以为此事过去,却没想到临盆之时,生下的我却带着魔灵根。孕期体质不同常人,导致魔毒未能肃清,不过好歹我还是活下来了,虽然其中一番波折,至少最终安然无恙。”
那一番波折便是尚在襁褓中的他,被穆昊以除魔之名生生丢入火盆,九死一生。
“然而安然终究只是暂时的,魔毒残留在了胎盘中,自然也残留在了母体中。三年前的九月十七,那魔毒就如暗中蛰伏的毒虫,伸出了爪牙……”穆凌云一口饮尽桂花甜酒,“魔毒在身,即使再隐蔽,医修不可查,修者自身也绝不可能无知无觉的,当年母亲若弃了我,想必也不至于害自己丢了性命。”
楚寒月轻轻搭上穆凌云的肩:“你母亲不弃你,不是为了让你在此自责,有这功夫,不如制出一方好桂花酿,请你母亲尽兴品一品。”
“是啊,母亲生前最爱桂花酿,我怎么能让她喝这种劣质甜汤。”穆凌云清理了炼器炉,重新采了桂花,楚寒月默默帮他挑拣成色佳的花朵,重新入炉炼制。
解决悲伤的最好方式,是专注于另一方事物,一个时辰后,在穆凌云精心的炼制下,一锅香醇的桂花酿出炉,他眉眼间的怅然之色也随之散了大半。
再敬母亲,穆凌云那被楚寒月生母的关爱勾起的怅惘已然消散大半,将酒哗的洒在地上:“母亲,方才让您见笑了,今年迟了一日,乃是为惩奸除恶,我知道,您定然支持我。”
楚寒月也洒酒祭先人,恭敬道:“晚辈不知原委,失礼了,望前辈见谅。”
穆凌云搂住他,眼中笑意又漾起来:“明年我们一道去牌位前上炷香,母亲不会怪我们的。不过得一早去,别和老不死的撞上。”
穆家的正式祭奠晌午开始,结束后赶来,难怪迟了。
“你将聚会的目的告诉穆家主了?”否则穆家人大可不必赶来,直接说有要事拒了便可。
“没,我不与老不死的说话,只是告诉长姐了。”难得楚寒月没掸人,穆凌云又紧了紧手,下巴搁在他肩上。
穆家人想来是四大世家中最正直的了,穆凌云告知穆绛雪真相,显然是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上报家主。
温热的气息喷到了脸颊上,楚寒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把魔头的脸推远:“纠正。明年去上香,是我和你,不是我们。”
穆凌云眼梢一垂,顿时满脸哀伤:“若是你和我,母亲怕是会不高兴的。”
“戏过了。”楚寒月想起他方才的黯淡神色,不由一丝心软,蹭的起身,“夜深了,睡了。”
穆魔头毫无做客的自觉,前胸贴着他后背,就这么跟进了房门,楚寒月一手肘把他怼出去:“滚去偏殿。”
“好,都听我家寒月的。”
“谁是你家的。”
穆凌云闪身便进了偏殿,以实际行动表示听不见后头的话。
楚寒月看着偏殿门前的桂花树,须臾后,揖身郑重朝那方天际行了一记晚辈礼,这才合上了房门。
——
钧天山,宋玉珂也并未入眠,坐于山主殿高座中,思索了半晌。
他已下定决心站在楚寒月一方,那此次前往楼家的人,也必须成为他的助力。最终,他选定了修为虽在掌学中最弱,性格却正直温善,最不易得罪人,在丹之一道也最出色的花掌学。
花掌学没想到这担子会落到自己肩上,毕竟山主向来不喜让她过多和楼家接触,说是成日只知道索求丹方,拂钧天山面子,要不是楚寒月的请帖中清楚写明了五峰掌学,这次聚会怕是也没她参与的份。
“我必定尽全力搜索证据,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也绝不冤枉任何一名无辜者。”花掌学决心下完,几分赧然道,“能不能安排我搜查藏书殿?”
宋玉珂断了她的念想:“不准向任何人索要丹方,不准偷看丹方秘籍。”
——
禹家家主殿,禹长生在侍者的带领下,今生首次步入这座浮空岛最至高无上的殿宇。
禹家家主殿不同于别家殿宇,以玉与灵石打造,而是玄铁铸墙金做瓦窗,精炼后的玄铁比白玉更加昂贵,一般只会用于上等武器的炼制,当做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