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二楼还未走进病房,何以桀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走廊里乱哄哄的,混杂着奇奇怪怪的味道,有人就在走廊的长椅上躺着输液,也有陪护的家属干脆就在地上摊了席子睡在那里,护士医生满头大汗的跑来跑去,还伴随着婴儿小孩的哭闹以及因为病痛而发出的痛苦的呻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长生从人群中灵活的挤来挤去,何以桀左躲右闪,还要小心脚下不要踩到人,越往前走,他就越烦躁,到后来,一双眉毛就死死的拧在了一起,脸也阴沉的吓人扩。
这是什么鬼地方!别说是病人,就是正常人待在这里都要生病!
他必须立刻把相思带走,他现在没办法去考虑会有什么后果,也没有办法顾及杜家和杜芳芳,他只知道,他不能让相思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必须得把她领走!
长生领着他大汗淋漓的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下来,何以桀推开挤成一团的人群走过去,站在病房门外的时候,他却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足足站了半分钟,他才在长生一个劲儿瞧他的目光下,低着头走了过去…菏…
这间病房就和那边的几间一样,塞满了人,病床之间还放着小折叠床,地下也铺着席子,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几台大风扇,呼啦呼啦的吹着,空气里的药味和汗味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只让人作呕,窗子大开着,却还是气闷无比,何以桀刚一走进来就觉得头晕胸闷,他强打了精神跟上长生:“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长生看他一眼,嘲讽的冷笑了一下:“这里就这一家医院,要去再好点的正规医院,离家远不说,住院费太贵了!思思不肯去。”
何以桀脚步一顿,心就揪扯着疼了起来,他上次见她,怎么就没想到她过的很差,怎么就没想到暗中帮帮她?若不是她现在病了,长生走投无路,他恐怕还不可能知道相思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以为给了她银行卡,她就不用担心衣食住行,却忽略了相思是什么样的脾性,她那样坚强而又倔强,骨子里还带着千金小姐的清高和孤傲,她既然决定离开他,就绝不会再用他一分钱。
“思思在哪里。”何以桀声音低了下来,房间里有点吵,汇集着各种各样的方言交谈的声音,相思住的这一片是城中村,基本上都是各地来打工的人才会在这里租房子,所以就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一走进来,就有很多人大胆的上下打量他,然后叽叽咕咕用方言说着什么,又狐疑的看他,何以桀充耳不闻,又跟着长生绕过几张床,拐进里面的套间,他这才发现,这病房以前可能是民居改造的,所以里面还有几个小套间,而思思就在最近的那一间套间里,里面摆了四五张床,只比外面稍微的宽松了一点,长生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小床边,何以桀呼吸都要停滞了,他眼前一片一片的恍惚,忽然之间不敢再走过去……
思思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不敢过去看,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消沉,他惶惑不安的站在那里,直到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一声熟悉的断续的低呼,他陡地清醒了过来,疾步绕过那床位走到了长生的身边,然后,看到了躺在那里脸色通红的相思。
她没有醒来,好似只是做了噩梦,在梦中发出的柔弱声音,他握着床围的手指一下子捏紧,鼓出青色的筋脉,太阳穴那里似被人生生的钉进去了一枚钉子,搅动着疼,她又瘦了,脸颊完全塌陷下去,双腮凹陷,脸色蜡黄中又透着异样的绯红,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身上只是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可那毯子下,几乎没有了起伏。
他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缩在了一起,双腿都在打颤,若不是扶着床栏,他几乎要站不住,长生在一边看着他,他抱着双臂,眼眸里流出几分冷嘲,清秀如水墨画一般的容颜上却带着淡淡的感伤。
“到底是怎么了……”何以桀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出来的声音,他弯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骨瘦如柴的手上还扎着点滴管,她的血管很细,就算是现在瘦的手上没肉了,那青青的脉络还是细的让人心疼,针扎下去的地方微微鼓了一个小包,点滴开的很慢,但她好像还是有些承不住。
长生的声音缓缓慢慢响起,像是月下叮咚作响的小泉:“能怎么,天气太热就生病了,高烧七八天了,反反复复的,就是不见好,又没钱转院,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去找你……”
何以桀被他说的怔住,好半天,他才低低的开口:“医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