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惊,沈晔双手一紧,仍是硬扛着不曾显露:“陛下多虑了,臣说的……是实话。”
“实话?”皇帝一声轻笑,站起身踱过去,在离娴妃不过两三步的地方停了脚,打量她半晌,笑意淡然地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问话中的这种笃信,将娴妃心底最后的支撑蓦然击碎。脚下一软,娴妃身子不稳地跪了下去,定了定神,颤颤巍巍道:“陛下……臣妾和沈大人并不熟悉……”
“不熟悉他能这么护你?甚至不惜拖上无辜之人?”皇帝反问道。娴妃无话可说。
“陛下,臣……”沈晔刚又出言,眼前忽地剑影一晃,抵在娴妃颈前的剑尖将沈晔的话狠狠卡在喉中。
“陛下!”苏妤一声惊呼,忙不迭地起了身,疾步过去握了皇帝的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胳膊在颤,“事情尚未查明,陛下您不能……”
娴妃面色煞白,凝视寒刃片刻,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向后避了一避,继而俯身拜了下去:“陛下恕罪。但臣妾和沈大人……除却这手钏之外,再无其他,更没有旁的不该有的事。便是此事,也都是臣妾一人之过,和阮家无半分瓜葛。陛下要杀便杀,但求陛下赏罚分明,莫要牵累臣妾家中。”
竟是……承认了?
苏妤惊诧到了极致。娴妃与叶景秋、与楚氏一样,是她的随嫁媵妾。当年还有其他三位,六人一并嫁入太子府中。那时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都刚及笄不久,从太子府到宫里,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竟从来不知……娴妃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陛下。”沈晔已被这情势逼得面色铁青,双目紧盯那剑尖不敢移开,生怕下一刻,眼前之人变没了性命,“娴妃久在禁宫……要送她什么东西也是臣定要为之、非她有意索取,陛下何必治她的罪……”
“沈晔。”皇帝轻笑出声,口吻似很随意道,“这事,莫说要她的命,便是要她三族连坐,你觉得过分么?”
沈晔被噎得无话可辩,一时几是在思量,要不要先夺了皇帝的剑再说。纵使皇帝定要杀他最后到底还是一死,好歹也得争上一争。
突见皇帝腕上一动,苏妤一声惊叫,沈晔刚要伸手去拦,却是扑了个空——那剑不是朝着娴妃去的。皇帝随手把剑扔到了一旁,目光在沈晔与娴妃间一荡,仍是面色不善:“不错,当年叶氏找阿妤的麻烦,捉奸是假的;如今,你们倒让佳瑜夫人找了个真的出来?”
沈晔大松口气,不管结果如何,皇帝把剑扔下,好歹不能立时三刻取娴妃性命了。静下心来,伏地沉然一拜:“臣送这手钏,未曾告诉娴妃娘娘是何人所赠,娘娘才会收下。故此……”
“圆不过去就别圆了。”皇帝清冷笑道,“前后的话都对不上,你这编谎的本事还不如月栀。”
“……”
“用人之际,朕不跟你计较这个。”皇帝说着,伸出手去,竟是扶了娴妃一把,转而又向沈晔道,“把该办的事给朕办妥了,若不然,朕不提这事,可不保来日佳瑜夫人会不会提这事。”
眼看余下三人均有诧异,贺兰子珩心下自嘲一笑:这要不是重活一世心里只有阿妤,非拿你们问了罪不可。
☆、116
沈晔与娴妃的事让苏妤战战兢兢好几日,贺兰子珩看在眼里,却知道这种事劝也没用——确实,如若不是他重活了一世,是断断不会容宫妃如此的。故而除却慢慢让苏妤相信他确不在意以外,也没什么旁的法子。
而娴妃自己则连怕都懒得怕,如若皇帝要秋后算账,那么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想开了好好活着。
是以该急的人不急、不该急的人反倒寝食难安。
佳瑜夫人对此更是摸不清情况,那日皇帝屏退了众人,她只道苏妤和娴妃二人中起码得发落了一个,到头来竟是哪个都没事?不仅如此,娴妃还照常掌着她的宫权、苏妤亦是照常日日去成舒殿拜见,沈晔更是照常当着他的禁军都尉府指挥使。就连那日被自己掌掴了的月栀,在事情过去后也全然跟没事人一样,对此事绝口不提。
然则无暇多琢磨这些怪相,一件大事便吸引了宫中众人:众宗亲一道入宫觐见了。
莫说建阳年间未有过这样的事,便是先帝在时……这一众兄弟姐妹也没到得这样齐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