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事后也同娴妃说过,认为此事欠妥。娴妃却是一叹说:“我也知道宫里头不容易,可也没别的法子。她生身父母去得早,让旁的长辈带着,寄人篱下也有许多不易。听说这两年住在一位叔叔家里,婶婶待她也不好,我母亲去见过一面,这才劝我说此番不如把她留在宫里。”
原是各有各的不易,谁也没比谁考虑得周全了去。
月栀在绮黎宫中是女史的身份,说是宫女,却是谁都知道她日后是苏妤的弟媳。她倒也知礼数,未有恃宠而骄的势头,凡事都乐意学着,在宫里过得也算得宜。
用膳时,苏妤总爱带着月栀一并坐下用,反正日后都是一家子,如今也犯不着把主仆分得那么清楚。月栀起初拘谨得很,但凡和苏妤一同用膳的时候总是连筷子也不敢动,偶有一次碰上皇帝进来,登时连面色都白了。二人倒都混不在意,贺兰子珩笑觑了她一眼说:“日后嫁了苏澈,算起来你还得叫朕一声姐夫,总这个样子,逢年过节都不敢召你进宫了。”
“娘娘。”晌午时,月栀喜滋滋地挑了帘子进来,一定神才见苏妤正阖目睡着,当即噤了声。苏妤睁了睁眼,笑问了句:“怎么了?”
“娘娘您看。”月栀跪坐到榻边,将手里的一只锦盒捧给她看,锦盒里盛着两只红珊瑚手钏,极好的成色。苏妤微微一怔:“哪来的?”
“苏公子送来的。”月栀提起苏澈就难免脸红,低低道,“说让奴婢转交给娘娘。”
苏妤将那两只手钏拿起来看了看,目光又落在月栀腕上的一串南红上。月栀皮肤很白,带这些红色的明艳的珠宝总能衬得很好。当即心下一笑,暗说苏澈也挺大一个人了,送未婚妻点东西还拐弯抹角。一时恨不得就假作不知地照单收了,让苏澈吃个哑巴亏,最终却还是一笑:“不是给本宫的,是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
月栀明目大睁,有些许讶色,苏妤嗔道:“干什么这个样子?你日后是要嫁给他的,还在乎这点东西么?”便径自给她套在了腕上,端详片刻真心赞道,“很漂亮,收着吧。记得让折枝给你记个档,免得惹麻烦。”
月栀左看右看那手钏,一副越看越喜欢的样子,笑应了一声“诺”,便没有再加推辞。
很多时候,苏妤会看着月栀出神。知道她对三年后的婚事满心期许,故而面上总微微笑着,这种幸福的神色苏妤也曾有过,也是待嫁的时候,对于夫君、对于婚后都是盼望。
“看月栀这个样子,臣妾都恨不得不管守孝的事,让她早点嫁了才好。”苏妤这般笑对皇帝说,“想见而不能见最是痛苦,日日这么盼着,总是不容易的。”
这话于她是肺腑之言,当真只是为月栀想的,话出了口见皇帝微滞的神色,才蓦地和他想起了同样的事——那两年里,她便也是日日盼着他能转个心思,总是不容易的。
怔神间相视一笑,谁也没把这话说出来却又都很明白。皇帝静了一静,遂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不容易,便让他们多见一见吧。今晚朕带你出宫走走,带上月栀一起。”
是以月黑风高中,马车驶出了皇宫,一直驶向城外。在那小山连成的环形前停下,另一辆马车已早早停在那里了,皇帝下了车一看,便笑对苏妤道:“看见没?苏澈比咱们心急多了。”
这地方苏澈不知道,很是奇怪皇帝为什么把他传到此处。独自到了之后看着面前这奇怪的山愣了半天,眼见底下有道门,还有重兵把守着、看装束似乎还是他禁军都尉府的人……苏澈猜了半天也没猜到里面是什么,心说难不成皇帝这是在大修陵寝了?
苏妤一声轻咳,仍在猜个不停的苏澈回过头来,忙是一揖:“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那扇门打了开来,皇帝走进去道,“花好月圆,随便走走,不必拘礼。”
揽着苏妤有意走得很快,给了苏澈和月栀足够的时间说一说话。
“陛下还真费心思……”苏妤不住地想回头去看二人又死命忍着,“臣妾替苏澈多谢陛下成全。”
“不谢。”皇帝环着她的纤腰一笑,“找苏澈来还有别的事。”
“……”怪不得有这闲情逸致,原来还是公务缠身。
四人一起渡舟到了对岸水榭,落了座,有宫娥奉了酒上来便转身退下了。皇帝径自先倒了一杯,品着酒问苏澈:“这地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