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沈晔甚至神色阴郁地问过他:“陛下,臣最近……没犯什么错吧?”
简直觉得皇帝在成心找他麻烦。
“后来手里有了禁军都尉府,才压住了你苏家,还是借着楚氏失子的幌子,一路查出之前的暗杀,才贬了你父亲。算是‘擒贼先擒王’吧,再之后,苏家的势力也就慢慢瓦解了。”
苏妤颌了颌首,余光瞥见郭合外殿外一揖,侧首望去,郭合禀说:“陛下,沈大人、苏大人到。”
☆、107
皇帝点头:“传吧。”
二人入殿时便见皇帝与苏妤起身离座,遂一揖,其道了一声:“陛下安。”
大约是因苏妤是苏澈的长姐、于沈晔而言却还是个外人,四人中,沈晔显得尤其不自在。
皇帝想了想,扫了一眼那半点没动的晚膳,笑而吩咐重新传膳来,又对沈晔与苏澈道:“估计正好扰了二位用晚膳,边吃边说。”
“……”这次轮到了三个人都很不自在。
苏妤的视线在几人间一荡,福身说:“陛下议事便是,臣妾回寝殿歇着……”
苏澈还罢了,沈晔到底是外臣,怎么说都不合适。眼看着苏澈和沈晔都显得别扭极了,明显就是因为有她这宫嫔在。
贺兰子珩却一握她的手,淡言了句:“你的绮黎宫,你躲到哪儿去?”
只好依言一并落座。
宫人重新布了菜来,一席变三席,皇帝与苏妤同坐一席,苏澈和沈晔则分坐两旁。苏澈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苏妤和皇帝,看得皇帝一笑:“没事,刚跟你长姐说了些旧事,不必担心她。”
“诺……”苏澈一应,低头吃了口东西。
“沈晔。”皇帝唤了一声,沈晔抬了抬头,倒是没什么刻意的听命的举动,仍是稳稳坐着,听得皇帝问道,“苏璟的死,你查出什么来没有?”
沈晔听言便是懊恼一叹:“没有。苏家早年得罪的人不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想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没有理会苏妤的神色,沈晔继续说道,“臣已查过当年命丧苏璟之手的那两位大人家中,又查了前阵子因云敏妃娘娘而遭彻查的楚家,没什么进展。”
“查窦家。”皇帝听罢,噙笑回了他三个字。莫说沈晔,连苏澈也陡然一愣:“窦家?”
皇帝点了点头,向苏澈道:“你姐姐小产,麝香是一个因由,还有个助力,是有人让她知道了你父亲的死。朕有意瞒着的事,就这么从外头传到了内廷,意味着什么,你们两个人应该都知道。”
沈晔与苏澈视线一触,倏然明白。本不该让后宫知道的事却传进了后宫,这凶手大抵和后宫中传此信的人有关。窦家,目下从后宫到前朝权势最大的世家,太有能力去安排这种事了。
沈晔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太明白,直言问道:“窦家没必要……要害皇裔,麝香足矣,若不然还可以用旁的药——这些事宫正司比臣清楚。臣是想说,就为害个没出生的孩子,何苦买凶杀人、还闹到煜都街头?兜着么个大圈子,左相大人最近太清闲了?”
一时皇帝也想不明白了。这法子确实太大动干戈,就算是拿准了苏妤一直放不下苏家,比这容易的法子也多了去了——何况那麝香的香囊已经顺顺利利让她见了,想再多下一剂药是什么难事?
“为了离间……”良久的寂静之后,苏澈说了个猜测。虽是猜测,他却说得铿锵有力,看了看沈晔,续道,“苏家是我长姐的软肋,拿苏家离间长姐与陛下,是最易成的。”
换言之,是为了后位。
后一句苏澈倒是没直说,沈晔却有几分不信,质疑道:“便是你父亲没了,云敏妃娘娘当真会为此不肯见陛下、甚至不要后位么?”
倒是没不肯见陛下,但……苏澈无奈一笑:“沈大人那是不知道,长姐想让臣叛逃来着。”
“……”沈晔讶然看向苏妤,皇帝轻笑着也看向苏妤。苏妤死死低着头,俄而闷闷道:“避不面君倒不至于……然则大人想一想,如若本宫当真一直误会是陛下当街诛杀了父亲,平日相处间,何能没有隔阂、没有表露?日子长久了……”
日子长久了,皇帝总能觉察得出来这样的疏远。二人本又确是一个不肯主动说、一个不敢主动问,若不是让苏澈叛逃的事把皇帝的话激了出来,他们估计就要一直蒙在鼓里,为这事计较一辈子,其实都冤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