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见惯了宫殿的金碧辉煌,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像一幅画,美到不真实。
“漂亮么?”皇帝笑问,苏妤仍有些发木地点头,答说:“美极了……”
“嗯,喜欢就好。”贺兰子珩对她这懵神到缓不过来的反应很是满意。其实他也未来过祁川,眼前美景他也是头一次见——这便要多谢他的祖父了。天下皆知,他的祖父在禅位后带着太皇太后一起,花了数年时间游遍大燕各处,看遍天下奇景。
是以给太上太皇会信解释彻查苏家一事的时候,他这个做孙儿的,没脸没皮地央祖父告知他一些奇景,目的说得更是无比明确:想来阿妤喜欢。
半个月后,他收到了煜都旧宫的一封急信。可见近来太上太皇和太皇太后都闲得发慌,竟用半个月的时间给他写了近百页的东西。每一处景观的地点均有不说,还有什么时候去看最好、附近还有什么好地方。
他一边看着,一边暗道……民间那些个文人所书的游记相较之下都可直接弃之了。
然则那些地方遍布大燕各处,太上太皇这已禅位的皇帝可带妻子悠闲地去逛,他这尚且在位的皇帝是决计做不到的。所幸尚有这么一处就在祁川行宫附近,具体的介绍是太上太皇写的,旁边却有一行批注字迹娟秀,显是出自太皇太后之手:阿珩切记,逢晴好天气,入夜后星空美极,与戈壁相映,断不可错失!
后有加一句:离此处最近一城门,行百步有一酒馆,酒美菜佳。
彼时,贺兰子珩免不了抬头看看面前堆积成山的奏折,暗叹一句同样是皇帝,这太上太皇忒逍遥……
径自下了马,皇帝将手递给了仍在发愣的苏妤,笑言道:“下来走走。”
“哦……”苏妤将手伸过去,被他扶着下了马。本就受了惊吓、一路又颠得厉害,脚一落地,软绵绵的糙地更让她全身无力。不由自主地瘫坐了下去,感觉手上先是被皇帝一提,之后,皇帝却再没拉她,任由她坐到了地上。
继而他也坐了下来,默了一会儿,又双手往脑后一搁,便躺了下去。
“……”苏妤微讶,坐着看着他。他抬了抬眼皮,闲闲道:“累了就躺会儿,等天黑。”
……等天黑?虽不知原因,但看这天色可见还要再等一阵子。在马车中颠簸了大半日本就劳累得紧,又被他骑马“折腾”了这样一段不近的距离,苏妤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似的。听他这么说了,便依言躺了下去,与他隔了一臂远的距离。
贺兰子珩翻了个身,手支着头侧躺着看她。看来她确是不适应这样的颠簸,目下明明已停下来有一会儿了,她的气息仍有些不稳。
看了她半天,见她有些忐忑地回视着他,贺兰子珩忽地笑了。
“……怎么了?”苏妤问。然后听到皇帝平躺回去,笑叹了一句:“命啊……”
想了一想,苏妤不知他这番感慨从何而来,只笑说:“陛下不是说不信命么?”
“是,是不信。”皇帝扭过头,复又看向她,眼底笑意深深地说:“但此‘命’非彼‘命’。”
苏妤仍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其实他亦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感慨什么。一时只觉重活一世当真奇妙,本只是想补偿她、继而心里当真装了她,再后来……没想到对她好的同时,他也见了这些上辈子从没见过的奇景。
天幕终于全黑,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显现。一点点地坠在天边,连成一片璀璨。
能清晰地看见那道银河与两爬的分界,贺兰子珩见苏妤凝视着那道银河看得专注,笑问她说:“看得这么认真,莫不是在找织女?”
“不是。”苏妤一笑道,“臣妾是在好奇,这些个星辰看上去明明都差不多,钦天监是如何从中看出凶吉的。”
不只有凶吉,还有人的命数。如若可以再重活一次、如若老天肯让她带着完整的记忆再重活一次,她一定早早地就去学星象之事,非要把自己和苏家的命运看个明明白白,万不再过这般忐忑的日子。
“那个不准的。”皇帝无所谓到近乎藐视的态度让她一滞,黛眉浅蹙说:“古往今来,这也算是个大学问,陛下怎的觉得不准?”
“唔……学问确是学问。”贺兰子珩仰望着星空有些乏意,打了个哈欠又道,“朕不是说天象之事不准,是说钦天监不准。”遂有一笑,看向她解释道,“净拣好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