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遐闻言手中一顿,转而又笑出声,“子洲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
这么多年?
见庾珉面有疑惑之色,王遐继续开口道:“你可知,为何今日要约在此处?”
“不知。”
王遐低下头莞尔,“这座书院是当年桓宜先生留下的,后来桓宜先生归隐,我便出了些钱财托人照管。”
“老师?”
庾子洲少年时师从大儒桓宜,也就是桓文的祖父。只是后来晋北灭亡,世家南迁,桓宜归隐,他入仕为官,便再没见过了。
“我只听怀聿提起过,你喜欢老师的丹青。只是没想到,你还在战乱时接济了老师留下的书院。”
庾珉觉得自己对王遐有几分了解,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以为是了。
“桓宜先生有大才,又有济世之心,我不过出点钱财罢了。”
庾珉的思绪也被拉回到那年。
那年他还未及冠,才名已遍洛阳。他师从桓宜,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都城,而是随着老师四处游历,从北至南,由东到西。
每到一处,便会与当地颇有才名之人对弈清谈,饮酒斗诗,自以为天下一副太平胜景。那时他天真以为,这一生都能如此潇洒过。
直到庾家连连催促的家书,和不断传来的战报,击碎了他的美梦。
那几年,真真是不堪回首。
庾珉嘴角勾起一点苦笑,靠在藤椅上,“是啊,老师自是人间清流一股,可怜我不能承他志愿,偏偏要于这浊世做一俗人。”
王遐摇摇头,轻叹一声,“我说这些,非是要和你辩是非功过,只是想说,当年在洛阳,你我曾有一面之缘。”
王遐没等他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
她豆蔻之年,适逢春日,谢家娘子遍邀诸人踏歌赏春,王遐那年随父亲王导一同上京,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她自幼喜好诗文,在琅琊时,便对当世大儒桓宜有所耳闻。听闻此次受邀之人中,还有桓宜先生的爱徒,心中期盼不已。
只可惜那日春日郊游,来了太多的世家郎君与娘子,她初到洛阳,认识的人不多,只跟在自家姊妹身后,硬是没寻到一点儿机会去瞧瞧那位大名鼎鼎的桓宜先生爱徒。
直到傍晚坐上了归家的马车,她才后知后觉地懊悔。
她少有机会来洛阳,传闻那人也常常游历在外,今日错过,便不知是何时能再见。
“那天我以为,肯定没机会见到你了。”
王遐端着手中的茶汤,望着天上明月,又一次想起那个傍晚,她记得当时,也有这么好的月光,照在那人身上,朦朦胧胧的微光,自头顶洒下,落下一场惊心动魄。
她又将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除了更加成熟的眉眼,和她记忆中是一般模样。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