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便是内宫,她一个外臣闯了内宫怕是不合适。
仅有的理智控制着王桓转身往回走,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扯住了胳膊,来不及反应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吃了一惊,但此时酒精混着一整晚的虚与委蛇,让她并不想再去深想其中因果。
冬日里的寒气带着点水露的气息冰冷冷地钻进五脏六腑,没有熏香,也没有暖炉,但莫名就令人在这落雪的四方天地间寻到了一处温热。
她有点累,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身后巡逻的侍卫迈着铿锵的步伐,铁甲碰撞的整齐划一的声音她早已经听得腻烦,此刻却恨不得这声音能再久一点。
可这念头刚刚起来,又觉得不忿。
好在这些侍卫走得不慢,短短几个瞬息,那双环着她的手臂就放开了。
她听见一声愠怒的声音落在耳边,“在建康城里呆久了,一点儿警惕心都没了?”
警惕?她如今何需警惕,就算她夜闯内宫叫人捉了去,又有谁能落笔判她,只大不了叫那些迂腐的史官和那些百姓清流评上一句风流罢了。
倒是那个提醒她的人,该好生警惕,这里可不是他该出现的地方。
王桓退后一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指望头脑能在寒风下继续保持清醒,侍卫刚刚穿行过的宫道除了他俩,空无一人。
他们正躲在宫道另一侧分岔路的墙后。
“走错路了,这就回去了。”王桓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那点热气很快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在他问完这句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司马绍本以为会得到几句斥骂,哪怕是反驳和嘲讽,他做好了所有准备,承受来自王桓的反击。
但对方却只是一盆冷水泼下来,将他从头到尾浇了透心凉。
他嘴唇微微嗡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能看着王桓的背影逐步消失在宫道尽头,连指尖停留的触感和温度,也在从不留情的呼啸声中,散去了。
后来的宴席上,她几乎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宫里的琼浆玉液,水一样地进了王桓的肚子。
宫宴持续了一整晚,直到近子时,王桓才跟着车马回到府上。
云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扛回了院子,放倒在床上,替她梳洗擦拭,又吩咐人备了解酒汤药。王桓像是个棉布娃娃一样被云景摆弄着,四肢都重的像是压了千斤担,晕晕沉沉地睡了这段日子以来,头一回整觉。
第二天清早醒来,依然头脑混沌,乱成一团,唯有狠狠将头埋进枕头里,才觉得舒服几分。
但脑子终究不像眼睛,阖目便能不视物。尽管此时她像个八爪鱼似的瘫在床上,糊里糊涂的脑子里依旧连篇地过着昨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