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滕听见这话,脸色变了变,像是变色龙一般的,在经历了短短的不悦,不耐之后又转为哀痛的惋惜,“贤侄啊,前燕此举,本王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是如今国库吃紧,民众上上下下都盼着能安居乐业,在这时候再兴战事,实在是不妥。就算绍儿还在,他一定也不愿意因他一人,葬送万千将士的性命。”
王桓依旧挺直地站在那儿,声音铿锵,“前燕近些年来,侵吞我朝土地,肆意残害我朝遗民,如今,甚至敢谋杀太子,如果我们一再退让,国将不国。”
司马滕没想到王桓将如此大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何况一个小辈,眼里竟是没有半分尊卑之分,他当即收了自己的和蔼神色,一把将袖子挥开,“此乃大事,改日再议!”
径直绕过王桓,走出了王氏的大门,踩着内侍的脊背,坐上一架八匹骏马牵的豪华车驾,数十个宫人等在旁边,身前身后还有几十个护卫开路,浩浩荡荡往那巍峨的宫城而去。
王导没有说话,看了王桓一眼,转身离开。
王汇拍了拍王桓肩膀,叹了口气,“桓儿别急,这事改日再和父亲商量商量。”
王桓冲着兄长点点头,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天这一番对话,只不过是又一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罢了。
他们只看见自己手里的权力争斗,其余的,都不在乎。
她想起那个被刺死的妇人和她被带走的女儿,还有那些小五描述的,易子相食。晋北的遗民在这些胡人眼里,就和他们宰杀的牛羊畜生一样,没有任何尊严。
她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
入夜
王桓像往常一样回了屋子,天气慢慢冷下来,偏偏今日留了一扇窗,正对着门外高大的梧桐。
她一直点着灯,没有睡,拿了一本游记在手上,半天却没翻一页。
等到外面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月亮高悬,众人都已进入梦乡,她才放下手中的书,动作缓慢地向窗边移去。
她甚至忘了穿鞋。
直到走到窗边,她撑着下巴倚在窗子上,梧桐树下是被月光照出的树影,树影随风摇曳间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树后的身影没有动,王桓也不以为然,“那你是想我过去?”
司马绍顿了顿,背着手从树下出来,穿一身玄色胡服,与这黑夜渐渐融为一体,司马滕怎么会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侄子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王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转而又移开了,只用余光看着他一步一步随着脚步晃动的衣摆。
司马绍嘴角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小心翼翼的微微扯动嘴角。他看起来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一丝血色。 “还以为你没发现。”
他的声音听上去难得的,带着一丝牵强和难以掩饰的挫败,是那种妄图从地上捡起碎成一瓣瓣的瓷器,努力拼凑,也凑不完整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