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床头的红烛还在燃着，窗户被关上，榻上的红被翻浪，良久，才随着一声低吟停了下来。

王桓此刻已经累得靠在枕头上，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司马绍倒是神采奕奕地为两人清洗一番，躺倒在王桓身侧。

看着身侧人的侧脸，他伸出手把玩王桓的发梢，像逗小猫似的拿发丝扫过王桓的眉心眼角，一直经过唇边到了下巴处。惹得王桓痒痒的，伸手就把他手拍开。

想起早上几个孩童天真的提问，他看着王桓，“阿容，出了北伐，你还有什么志向？”

或者说，你本来的志向是做个什么样的人？

王桓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有点纳闷为何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复又闭上，轻声说：“记不得了。”

司马绍转过身平躺，“我小的时候，斗鸡走狗，上房揭瓦，什么都干。现在想想，若一直那样长大，说不定会长成一个略有些纨绔的世家公子。”

王桓听见这话，突然来了兴趣，趴到司马绍跟前，“你，纨绔子弟？我还真有点想象不出。就算要做纨绔，你也是诸多纨绔里最精明的。”

司马绍低笑出声，继续说，“那时候，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庾珉，子洲那时候明明年纪不大，天天就知道读书。我向来都不爱和他一道，每每看见他，我阿父就要点着我的鼻子说我不争气，半点没遗传到母亲的温柔娴静和他的风流儒雅，不像他们的孩子。现在想来，确实不像。”

王桓没见过先琅琊王妃，至于司马睿，在她的印象里也不过就是垂垂老矣，或者是随风摇摆的平庸帝王。和司马绍看起来，确实不像父子。

“怎么了，今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桓有点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司马绍的眼睛。

他们在沔阳呆了足足半个月，一直安安稳稳的，那些前燕的追兵还有晋南的那些人似乎是将他们忘了一般。难不成，还真将他们当成了死人。

王桓转念一想，竟也觉得不错。

“没有，孩子们今日问我，有感而发罢了。”司马绍伸手扶住王桓的肩膀。

“不过，我们在沔阳呆的够久了，这段日子没看见前燕军的身影，说不定他们没找到我们已经放弃了，也该是时候南渡。”

司马绍听见这话，默默送了松手。王桓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慢慢离开，刚刚的兴致就像是夏日的河床，慢慢地就干涸了。

他们各自平躺在一侧阖目，谁也没有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