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钟花道来了,并非抱着必杀的心,也未偷偷闯入他山门直去雪山寒殿将八晶杖架在武长安的脖子上逼他说出实情。
她堂堂正正入了平川,一步一步踏入九巍山,当面对着司徒十羽,给足了当年两人关系的面子,问了他几句。
果然,他信,可他却不帮。
今日饶她,实则可笑。
钟花道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来九巍山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可笑之人,她早看透世间情谊,再浓也是淡薄,再深也是虚妄,却还愿信之,来此自取其辱。
一声声低笑从喉间传出,钟花道的声音虽消失在九巍山中,却烙上了司徒十羽的心头,他如此,与杀她无异。
钟花道才走,九巍山便有弟子去救乙清宗重伤的众弟子,尚且有断了胳膊勉强能照顾自己的,也一刻不留离开了九巍山,赶忙前去乙清宗与其他门派那处报信,告知众人钟花道的下落。
钟花道才离平川城不过半日,天色便骤变,青黑的乌云压下,将她包拢其中,风中传来了几丝凉意,一望无际的道路,四周连房屋都很稀少,偏偏压迫感极强,几乎让她挪不动脚步。
钟花道低眸,抿着嘴,垂在身侧的手收起地面的石块,指尖灵力变化了石头的形状,就在她抬手刹那,一柄长剑自天边飞来,将石块一分为二,从她前后飞过,那块石头,也挡了长剑攻击她的大部分灵力。
一剑过来,不过才是刚开始,这把剑划破了灰蓝的天空,留下了一条短促的白痕,紧接着便是几十把长剑飞过,遇上了钟花道身侧的气劲后纷纷转向,再从另一边飞回,不断与她周身灵气冲撞,乒乓作响。
钟花道抬眸朝远方看去,西侧的太阳正欲落山,火红的云霞烧了半边天空,有人是从东侧来,也有人从南侧过,除去这一柄柄朝她冲过来的长剑,四周也早已被下了阵法,阵法极大,前十里,后十里,这个方圆之内,无人能够逃离。
天谴令一出,就连九巍山都不帮她,那她就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钟花道的心中突然有些犯疼,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落得如此境地,仿佛一举一动都不入人眼,她从未主动去得罪过谁,偏偏没有落个好下场,十一年前是,十一年后的今日亦是。
杀陆悬,杀年如,杀岳倾川,皆是因为这些人曾害过她,大闹乙清宗,也是想让死透了的岳倾川知道,终有一日他以不良手段夺来的,都会以同等代价还回去。
那些曾伤她,害她的人,现如今好好活着的有大半。
而那大半人,恐怕是最想她死掉的了。
钟花道干脆不走了,再走也走不出这个圈,与其躲躲藏藏,不如直面迎击,今日来的恐怕最多的也就是九巍山的弟子,加上平川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驻留,粗略估算,要杀她的人,大致上千。
数字才刚落在心头,钟花道的眼前便看见了人影,策马而来的人是乙清宗的,蓝青色的袍子在风中飘摇,男女的面孔大多俊俏貌美,比起与他们几乎同时到,圆头大脑的万法门和尚看上去要顺眼许多。
前有狼,后必有虎。
钟花道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了早早放出长剑的九巍山弟子,与一身紫袍,上绣太极图的无尽道派弟子。
他们便像是商量好了的,领头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恐怕也有聪明人料到了她能去之处,毕竟她曾与司徒十羽有过一段情,所以这些人早早就在平川之外等着,便等她落入陷阱。
估算没错,四派人数算起来,当真近千人了,前后左右黑压压一片,唯独她一人身披血衣,立在其中,眼看这些人逐渐逼近,没有退路。
红霞挂身,凉风吹过路边独独一棵垂柳树的枝头,嫩绿色的柳枝上长了几粒小芽儿,清淡的浅香中含着四面八方扑来的杀气,一道道凌厉危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钟花道看向今日下天谴令的乙清宗领头者,不是他人,正是令人作呕的段思正,段思正有人护着便不那么惧怕,加上他此生最得意的门生陆悬也死于钟花道之手,他心中憎恶,便更显得道貌岸然了起来。
杀人之前,段思正还得表明态度,朗声道:“钟花道,你杀我乙清宗宗主与门下弟子四十余人,重伤二百余人,手段残忍,阴险狠毒,今日天谴令发至天下,必要将你捉拿,替天行道!”
钟花道的声音很轻,似是漫不经心问:“真是熟悉的阵仗啊,我杀岳倾川与你门中四十几人,加在一起都未到五十条人命,你便下了天谴令,那敢问诸位,十一年前我瑶溪山不明不白满门灭族,无人能下天谴令,天谴可落在你们头上了?”